(25)

 

「我沒打算要他的命,只想和他作個買賣,我起個章程,妳去轉告妳頭家在台灣或日本的家人,人我先帶走,一個月內籌出銀元五十萬,叫人送到江西于都嶺背村第14師的師部,找程言成師長或找我陳鞏達團長便可,錢來人走、少一塊錢耽擱一時辰,便等著來收屍。」

 

                 陳鞏達團長說完後跳上軍車,下令車上的武裝士兵朝著躲在馬路邊的騎樓開槍掃射,十幾個賣菜賣粥的小販與早起平民血流成河開腸破肚,車上的陳鞏達團長與士兵哈哈大笑:「殺光這些共產黨。」幾部軍車綁架了二重吉統朝北方呼嘯而去。

 

                聽到消息急忙趕到教堂門口的黃孝海,臉色鐵青地聽著已經嚇得魂飛破散的的蔡禾子描述整個過程,嘴巴不停地咒罵小三子:「你怎麼可以讓二重先生離開旅社!」

  「妳也一樣,中國內地不比基隆,妳以為你們是來汕頭旅遊的嗎!」黃孝海還是忍不住對雙腳發軟癱坐地上早已六神無主的蔡禾子罵了開來。

 

    教堂旁邊聚集了許多路人,各各嘻皮笑臉純粹當成看熱鬧,完全不把有人一大早被打死當作一回事,還有人根本不在乎教堂裡頭幾具血肉糢糊的屍首,蹲在屍體旁邊到處尋找彈殼或被丟棄的子彈,想要撿去賣給破銅爛鐵的收購商人。在公共場合,汕頭人似乎非常有組織,人群可以在發生事故後幾分鐘內出現,但只要警察一來,也會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散去,好像教堂的槍擊血案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小插曲。

 

                 一臉自責的小三子急忙想要引開話題:「海叔,這都是我的疏失,別再罵蔡禾子了,我們現在得冷靜下來商量辦事的章程,既然他們敢在光天化日下擄人,這事情恐怕也很難私了,要不要向警察報個案。」小三子指著已經來到教堂現場的幾個警察。

 

                這幾個警察面無表情地指著地上幾具屍體對著黃孝海等一行人問:「這幾具屍首是你們的人嗎?」

 

               黃孝海突然心念一轉,搖了搖頭,打定了不想透過地方警察這個管道的主意。

 

               為首的警察好像鬆了一口氣,一付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口吻對手下與圍觀的民眾吆喝:「看什看,沒看過土匪火拼嗎,閒雜人等別這妨礙我們警察辦事。」說完之後對黃孝海投射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他們很清楚,在這種龍蛇雜處的汕頭港,能開槍惹事的人多半都是有來頭的,國民黨特務、粵東殘餘軍閥、共產黨游擊隊、泰國黑社會幫派等等,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攪在裡頭,碰到這種事不敢也不願去過問。

 

              「三具屍體,送到化人場火化的運費一共是30銀圓。」 雖然不想淌混水管事,警察們趁機索賄敲點油水倒是熟練,深怕夜長夢多的黃孝海,給了錢打發警察走。

 

「小三子,我想聽聽你的章程!」海叔這回挑小三子而不找黃生廣去台灣,倚重的就是小三子的隨機應變與聰明機靈,且小三子並非黃家嫡系子弟,心中帶點私心的海叔其實也不太希望黃生廣接掌黃家產業。

 

              「咱們黃家棉廠這幾年能夠興盛完全是依靠二重社長,如今他落難了,我們怎麼能夠見死不救,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就算我們黃家棉廠能在台灣重起爐灶,也不會有人想和我們做生意吧!」 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釀成大禍的小三子在立場上完全挺海叔這一邊。

 

            「阿海,能不能聽我一句比較不上道的建議。」

            「老八,你說吧!」 老八是黃家遠房姻親,在黃家的棉廠是擔任帳房,年紀比黃孝海大個十多歲,整個黃家除了當家的黃孝海,小老闆黃生廣以外,就以老八的話最有份量。

 

                  老八故意用普通話以免被一旁的蔡禾子聽到:「咱們和二重社長的約定只是幫他運貨、接頭找買賣,而社長發證明給我們辦渡海護照,整樁買賣都已經交割清楚,他拿到了錢與貨,我們也拿到護照與船票,在商場上已經是兩不相欠,基於道義我們是得幫忙營救社長,只是擄走社長的可是國民黨的軍隊,更何況程言成師長可不是咱們惹得起的,他在咱們江西可說是出了名的混世殺人魔,我們到官府警察局那邊報個案就算是仁至義盡了。」老八說出他的意見後,其它幾個人也七嘴八舌地接下去表達相同的意見。

 

                 兩種想法都很有道理,原本打定主意全力營救二重吉統的黃孝海此刻也犯迷糊。

 

          「阿海!這種事情不能拖,如果你真的想營救社長,得趕緊想個法子。」老八雖然不贊同出面營救,但也知道這事兒可不是幾個人站在路邊瞎扯淡就能解決。

 

                 蔡禾子突然用普通話插進大夥的討論:「那幾個強人只是要五十萬銀元,我可以發個電報到基隆請帳房電匯過來,商社那頭應該可以在兩天內籌到這筆款,到時後再請你們帶我去贖人…..」原來蔡禾子除了本身是客家人外,竟然也聽得懂普通話,知道自己的話通通被她聽進去的老八,羞愧地從教堂門口鑷步地閃到教堂側門點燃紙菸來躲避蔡禾子的眼神,還沒點燃紙菸,洽好看見同樣是大難不死的天主堂法國籍主教,正鬼鬼祟祟地提著一只看起來便知道是臨時打包的行李袋,招著停在後門的三輪車,老八見狀毫無猶豫地大喊:                     「神父!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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