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負責設計土地開發案的yoyo,花了十天十夜和底下幾個年輕建築師提出了和諧住宅的草圖與細部開發計畫,升遷速度比直升機還要快的她,還沒開會前,對於即將面對的質疑與批評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些東西一旦丟到會議中,肯定會被批到體無完膚。為了慎重起見,她先把內容交給陳星佑看過,陳星佑隨手翻閱後擠出一個勉強算是真誠的表情,卻僵在臉皮上讓人十分不舒服。

 

   「董事長!這裡頭有沒有什麼問題?」

   「妳應該知道,公司討厭你的人很多。」

 

      「我很清楚,所以這只是草案,我也沒打算僅僅開一次會就能獲得大家的通過,反倒是希望提出來讓大家討論修改....」

 

             陳星佑打斷yoyo的話:「可以啦!就這樣先提出來吧!」

 

     星友集團大會議室的擺設裝潢很休閒舒適,用了很多深色木材,棕色皮沙發取代了冰冷的會議椅子,會議桌兩旁還擺著幾盞茶几,茶几上有復古檯燈,有幾分英國古老學院的圖書室的氣氛。

 

            但今天的氣氛不太尋常。

 

           星友集團的一級主管、關係企業的代表以及董監事,從頭到尾沒有人開口說半句話、問半個問題,彷彿來此聽yoyo發表演講,全程沒有質疑與意見,反而讓yoyo感到十分不安,面對如此龐大複雜的開發案,以及連她自己都不具信心的草案,絕對不可能如此一團和氣。

 

        平常幾個經常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主管與董事,居然都選擇了沉默。

 

            陳星佑懶洋洋地問著大家:「如果沒什麼意見的話,我會責成姚總經理提交正式的開發草圖,就這樣!散會!」yoyo看得出陳星佑一臉失望。

 

            其中一個對yoyo最具敵意的主管,散會前露出一抹輕蔑的微笑,似乎意味著「妳這麼快就玩完了!」

 

     「葉獨董、姚總經裡,請你們兩人留下來!」陳星佑等其他人都離開,確認會議室沒有其他閒雜人等後把門關上後繼續說著:

 

       「我真沒想到這裡的人討厭你討厭著這麼深。」

 

         yoyo一臉歉意:「對不起!我準備不詳細,害大家浪費時間,只是為什麼大家....」

 

        「哼!有些人,沒考驗過還真的不知到底細呢!」陳星佑很喜歡打斷別人講話。

 

           老闆的話都講得這麼重了,yoyo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哈!姚莉莉!妳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出來的,董事長要試的人可不是妳啊!」葉國強笑著說。

 

         陳星佑點頭說:「身為老闆,我必須區分盡忠職守和偷懶散漫的人,也必須分辯出會動手出力、或只出張嘴的人,以及甚至連出一張嘴都不願意的人。

 

       「妳的草圖與細部計畫,坦白說只能用荒腔走板來形容,但!這不是重點,又不是急著明天就得把案子送到市政府審核,妳的案子有幾個漏洞很明顯,但居然沒有半個人願意提出來,更別說提出什麼解決方案。」

 

            陳星佑說完後,右拳用力往桌上一拍,咬牙切齒地罵著:「養了一堆人,根本全是整天鉤心鬥角的貨色,只想看別人出醜,完全沒把公司利益擺第一,我之所以讓妳上場,表面上好像是讓妳出醜,實際上是想看看公司的米蟲到底有多少?」

 

        「明天起,幾個一級主管通通降職去賣房子,然後把副主管通通升上來。」陳星佑憤憤地說著。

 

         「老陳!別那麼激動,人事調動的事情可以一步一步來,正經事情是不是得先解決呢?」葉國強說。

 

          「唉!這麼大的案子只剩下咱們兩個將帥,連半個可靠、可以出去打仗的兵都沒有。」 陳星佑明明是回答葉國強卻邊說邊看著yoyo。

  

       「整個案子的開發有三個環節,第一個是麻煩的環境評估。」陳星佑點出來。

 

          「環境評估?法令已經鬆綁了啊!住宅開發只要高度在120公尺也就是大約40樓以下就免環評....」yoyo辯解。

 

            葉國強搶著說:「官字兩個口,要不要環評可不是我們說了算,光說我們的案子是學校用地變更為住宅用地,學生安置?交通評估?學生通學動線?政府要卡關的話,連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說不定也得經過環評。」

 

             葉國強頓了一下繼續說:「更何況!分隔學校的下寮溪,她的上游是石門水庫,光是祭出一個自來水自來水水質水量保護區保護區的環評,就會讓我們的案子拖延大半年以上。

 

         「我有去查過,星友科大這一段的下寮溪,剛好是自來水水質水量保護區保護區的界線,不作環評應該也說得過去啊!而且下寮溪的水源保護歸市政府管轄,和諧住宅又是現在市長的重要政策,政府沒有道理來刁難啊?」yoyo不太理解。

 

        「市長?全台灣最不講道理的就是政客了,別以為他們口口聲聲說推動政策,哪天一不小心出個小差錯,他們就會把和諧住宅政策收回,而改用原來合宜住宅的那一套低價徵收,到時候,我們可真的是欲哭無淚血本無歸。」陳星佑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慮。

 

           「的確,妳看選前搞什麼打弊案,選後還不是跟建商坐下來談,弊案還沒打,大巨蛋都孵成老母雞了。萬一哪一天,出現個急於表現的市議員對我們案子的這條下寮溪窮追猛打,市長的政策說變就會變。」葉國強嘆了一口氣。

 

    「那麼.... 到底怎麼辦才好?」yoyo無法判斷也已經毫無頭緒了。

 

      「我們的設計得奠基於最悲觀的假設,第一,把建物退到離河岸二十公尺,反正退縮出來的這二十公尺,也可以搞點中庭或裝置藝術,就沒有必須經過環評的風險,再者,退一萬步想,水質水量保護區開發,面積超過一公頃就需要環評,我們把建號拆成好幾個,把原來總開發面積超過七公頃的建案,分別用七個不同建號與申請人,這樣一來每個建案的面積都剛好壓在0.99公頃,便可以規避環評了。」葉國強連想都沒想,顯示這些方案早就已經構思好了。

 

       「我得提醒一點,這種分拆建案規避環評的老把戲,政府也是心知肚明,嚴不嚴格都得看經辦單位的臉色。」陳星佑補充說著。

 

        「妳所提出的計畫的第二個盲點是請求政府在下寮溪興建一座四線道、長度約五公尺的橋樑。

 

              yoyo之所以希望有這麼一座橋樑,是因為整塊開發基地一邊是山坡丘陵,另一邊則是整條下寮溪,出入交通必須倚賴橋樑,現有的橋樑的位置距離基地中心太過遙遠,完工交屋後入住的居民必須繞一大段路才能過橋,如果正中央有座橋梁,除了能夠解決交通問題,也可以提升未來建案的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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