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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根菸抽!」 雪兒伸出手向小黃討菸。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抽菸的。」

 

  「現在!」 雪兒故意轉過身偷偷擦拭已經忍不住的淚珠:「我也想學你看看能不能吐個煙圈就能忘掉一切煩惱!」

 

小黃從口袋中掏出的不是香菸,而是一個裝著兩百張百元鈔票(註)的大信封。

 

註:1989年當時尚未發行千元紙鈔

 

 「這是什麼!」雪兒看著大信封袋,但不是使用疑問語氣地問著。

 「兩萬塊錢,你明天拿到總務處去註冊。」小黃小心翼翼地抓緊它。

 

 「你怎麼有這麼多錢?」雪兒看到錢臉色大變。

 

  「前幾天把股票賣掉,還了點向證券公司借的融資款之後,還剩下不少,反正暫時也沒什麼計畫,就先借給妳周轉。」小黃從宿舍一路到學校路上就編排了這段謊言。自詡這段話應該可以瞞過雪兒。

 

「股票市場已經崩盤,最近一個月想賣都賣不掉,你少騙人了。」雪兒不是笨蛋,1989年9月,當時財政部長郭婉容宣佈課徵證券所得稅,造成台灣股是無量崩跌,全部的股票在整整一個月中,開盤就跌停鎖死,且成交量低到沒有任何股民可以賣出任何一張股票。

 

「沒常識也要常看電視,這句話可是你教我的。」雖然雪兒戳破謊言,但也沒有什麼高興的神情。

 

「妳就別管那麼多了,反正你先拿去註冊再說吧!」小黃硬是把大信封袋塞到雪兒的手上。

 

「我問你!你要老實地回答,這兩萬塊是不是阿嘉叫你拿給我的。」

 

被戳破謊言又被看破手腳,小黃感緊掏出香菸點燃後狠狠地吞吐了幾口,來掩飾自己一時的心虛。

 

「我對天發誓,這筆錢是我的。」小黃一輩子發的誓言可多了,由其是對女人所發的各種毒誓,如果一一靈驗,一百條命都不夠賠。

 

雪兒嘆了一口氣說:「何必呢?」

 

「如假包換,這真的是我的錢。」被戳破謊言後,最好的接招方是就是繼續扯謊下去,不管是外星人的謊、彗星撞地球的謊、白海豚會轉彎的謊,有時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的維繫只是一抹淡淡的所謂尊嚴,尊嚴只是一種態度,謊言可以包容尊嚴。

 

終究雪兒還是收下這筆錢,小心翼翼地放在書包裡,語氣平和地對小黃說:

「反正我是向你借的,不是向阿嘉借的,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如假包換,如假包換。」 看到雪兒收下了錢,小黃鬆了一口氣,除了順利地幫阿嘉的忙以外,更重要的是雪兒能夠繼續把唸書下去。

 

  雪兒嘆了口氣:「信封袋上印著木桐工商聯誼社,今天早上阿嘉也同樣拿這個信封袋給我。木桐工商聯誼社,一眼就知道這是阿嘉經常去鬼混的不良場所。」

 

   小黃不免在心中咒罵了自己一頓,怎麼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呢,急中生智地鬼扯一通:「拜託,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去這種地方,那麼剛好,阿嘉也去過這個木蘭啊....

 

  「是木桐。」雪兒回了一句。「連打草稿都會打錯。」

 

  「妳還真他媽的難搞,每次我開口向別人借錢,都得求爺爺告奶奶地拜託,我主動借錢給妳還得要搞得好像身家調查似的,不管是阿嘉出還是我自己的,反正就是我借給妳的,我可沒說不用還。」小黃對這種腦袋裡頭多出幾千條神經、沒事東轉西轉的人,有時後會感到不可思議。

 

 「這就對了,既然是我欠你的,不管是分期付款,拼命去阿樂仔那邊多殺幾條鰻魚,或者是幫你跑股票交割,大不了幫你抄筆記考試罩你,總是有法兒還債,頂多最後還不了就避不見面,讓你留下我是位信用不好的同學的印象。」

 

 「但對於阿嘉,我若開口向他借,我可真的還不起。」

 

 「還不起?妳就算一輩子不還,兩萬塊來說也只是到什麼木桐工商聯誼社兩三個晚上所發的小費而已。」小黃納悶的問起。

 

   「感情債可還不起!」雪兒總算吐出真正藏在心中的芥蒂。

 

  「原來你已經知道阿嘉哈妳哈得要死要活的嘛!感情債還不起,欠我的債就還得起,真有趣~~~」小黃與雪兒之間的對話始終是這般地毫無遮掩,但說出口後發現彼此之間好向產生一股微妙的感覺,小黃想了一回後試探性地問起:

  

  「難道妳....」

 

  「你別誤會,我們兩人心知肚明,彼此都不會吸引彼此,是一種永遠都不會來電的那種關係,當你的朋友很輕鬆,因為你完全以誠待人,想講什麼話就講什麼話,也不會把男女之間的關係看成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大家都無法承受的危險地步。」

 

    「妳太看得起我了吧,前幾天妳才罵我到處欺騙無知少女,小心得到報應。」小黃心想雪兒的話根本就是前後矛盾,但好人乾脆作到底話鋒一轉:

「阿嘉也沒什麼不好,難道妳歧視胖子嗎?要不然我天天帶他去慢跑,或者拖著他去阿樂仔那邊幹活,保證兩個月就變成型男一枚。」

 

 

  「你不懂啦!反正你也不必替阿嘉講什麼好話,有機會我會去找他道謝。」

 

   表面上是阿嘉借錢給小黃,小黃再轉借給雪兒,就資產負債表而言,小黃的帳上有筆債權的資產,也同時增加了一筆借錢的負債,只是這兩筆資產與負債之間永遠得不到平衡,即便一年後雪兒清償了這兩萬元,對於彼此之間,資產與負債所滾出的感情以及微妙的人生經歷,再也無法用會計或金錢的恆等式去估算,資產與負債之間的差額,在會計帳叫作「股東權益或業主往來」,但對小黃而言,這差額大概可稱之「人生往來」。

 

    後來阿嘉換了一種方式幫忙雪兒,阿嘉身處於有錢的大家族,家族內有許多還在念國小、國中或高中的堂弟妹表弟妹外甥之類的後輩,阿嘉一一地介紹雪兒去當這些後輩的家教,雪兒是個很有耐心的家教老師,阿嘉的親戚看到幾個小孩得功課慢慢地進步,家教的鐘點費可是給的一點也不吝嗇,當年擔任家教的一小時的鐘點費頂多300~400元,但雪兒的酬勞卻高達七八百元,每個月的家教收入超過兩萬元,除了負擔台北念書的生活、一點一滴地償還給小黃以外,每個月還可以寄幾千塊錢回家補貼。

  

  但是,阿嘉與雪兒的關係卻始終沒有進展,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關鍵在於雪兒的室友,唸會計系的林岑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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