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幹出院沒多久,又換成安樂仔住進同一家醫院,難不成大夥的高一下學期都得輪流在醫院度過不成,只是我當時的一句苦中作樂的玩笑話,卻不幸一語成讖,但那是後話了。

        鑒於張幹與安樂仔先後在學校被白道與黑道打到住院,這一連串衰事的主角-我,不得不提高警覺,天天上學有如草木皆兵的備戰狀態,只要教室門口有人喊我名字,我已經被制約到不話不說從另一邊的窗戶翻爬到旁邊的防火巷內,只要遠遠看到有人拿著球棒,即使他們只是壘球隊的同學,我都會緊張到想要嘔吐。被同學霸凌還比較好解決,被學校霸凌那就真的欲哭無淚,一如犯人被獄卒鎖定一樣,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真正的江湖多少還會講一點江湖道義,雖然所謂的道義只是分配利益的表面程序;在校園這種不分老師學生,卻都捲入一種不分是非不講真相的血氣方剛的無聊漩渦。我好不容易從一個只從成績高低斷學生優劣的地方逃出,卻跑到另一個僅憑印象與流言來管理學生的黑暗漩渦。

       為了在這種漩渦下自保,我不得不武裝自己,那就是三十年前還屬於冷兵器校園戰場中最常見也最血腥的-扁鑽。

        扁鑽是向強仔要的,他的公司的儲藏室內多的是各式各樣的武器。

      「這隻是我剛磨出來的!」 一把全新的扁鑽在得意洋洋的強仔的手中把玩著,強仔轉到一家以所謂建教合作為名實為吸取廉價勞工的私立高職就讀,白天幾乎都在工廠的車床旁度過,所以他有事沒事就在工廠裡頭作一些實驗,後來大約七八年後,我聽說他涉嫌改造土製手槍被逮捕,但這和我的故事已經沒有關係了。

        扁鑽有三個特點:一是短短的相當好藏,二是扁鑽其實是鑽洞的工具,持。有他並不違法,三是尖錐處可以磨成倒鉤狀,刺入人體後會造成巨大撕裂傷,對方無力作報復性反擊。

       強仔小心亦亦地警告我:「務必要藏好,第二被逮到不要扯到他身上來,尤其是別扯到「公司」」。

        於是回家找到了我在小學畢業時所獲得的縣長獎獎品「英漢字典」,以前的英漢字典相當大本,把裡面的紙挖空剛好可以藏一把小扁鑽,且外表只是一本平凡無奇的英漢字典,放在書包裡就算被教官臨檢也不必擔心,更妙的是我那本英漢字典外表還有一個鈕扣,更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露了餡,有了這個防身的祕密武器以後,接下來好一陣子到學校以及上下學途中,心裡都踏實不少。

        民國七十年代是屬於自力救濟的年代,水源被污染得自力救濟,隔壁工廠排放黑煙得自力救濟,農民土地被連價徵收得自力救濟,學生被校園官僚霸凌也得自力救濟。

        省中雖然是公立高中,但學生的成績水準倒是比我前一所高中的自強班差上許多,所以就考試而言,對我和竹雞仔而言,只要考前一天熬夜唸點書大概都可以混個中下水準。

        但對於張幹與安樂仔而言,他們能夠插班轉進這間省中本來就不是靠自己的實力,坦白說若是靠他們自己的實力,分數乘以兩倍都不見得能考的上,於是他們打聽到學校裡有個「小鋼版集團」,有些缺錢花用的高三學長姐,用圓規的細針將那些要死背的東西如三民主義、歷史地裡或化學公式,一筆一筆地刻在原子筆上面,考試時則利用反光的原裡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盯著原子筆看,除了數學以外的其他科目都可以買得到,每隻原子筆要價50元(當時一根的成本才五元) ,每一科的內容大概刻了五到六根不等的原子筆上,而且更神奇的是,原子筆小鋼版上的內容多半都會考出來,所以準備五科考試插不多得買上二、三隻原子筆,總共花費千把來塊元,反正那時候有許多同學騙了父母一整個學期起碼八九千元的補習費,把其中的一千多塊錢拿去「提升成績」,似乎還挺划算的呢。

       張幹與安樂仔也透過管道買到這些原子筆鋼版,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也早就被教務處給鎖定了,第一次月考那天,發考卷前我們四個人被強制分配到別班的教室內,除了把我們打散之外,還加派了兩個老師重點式的監考,其實所謂重點式的監考,就是直接站在我們幾個人的旁邊,只消有一點風吹草動,便立刻會進行抓人逮捕

        張幹與安樂仔兩人,一拿到考券先把會寫的三題寫完:「姓名」、「班級」、「學號」後,就一如預期中的沒有一題會寫,但大膽的兩人不管在旁虎視眈眈的監考官,還是將小鋼版原子筆拿出來,結局大家都猜得到,不到幾秒鐘立刻被逮,我事後問他們為什麼明知道一定被抓還是要孤注一擲?

        安樂淡定地回答:「不作弊,學期末一定會被留級退學,拼一拼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率!」

        從那刻起,我終於能體會不喜歡唸書的人苟活在學校的痛苦。

        他們兩人聽說後來被逼供,學校也破獲了那些賣原子筆小鋼版的學長姐集團,由於擋人財路,我們在學校的生活更加艱辛了,那幾個被逮記過的學長姐,心有不甘,天天跑來我們教室巡邏,一但我們翹課抽煙甚至上課睡覺,不到三分鐘立刻驚動教官,,比今天的狗仔記者更迅速更機動,學期還過不到三分之二,我們幾個都已經面臨記滿兩大過兩小過兩警告的絕對警戒點。



我已經出版的財金小說三部曲

一、《台北金融物語:內線國度》



二、《台北金融物語二部曲:金控迷霧》





三,潘朵拉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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