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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鴉片的買方並沒有出面,而是委託潮汕地區最大的銀莊-集益銀莊,潮汕地區的銀莊可說是中國史上民營金融匯兌的鼻祖,早年從清朝中葉開始,潮汕地區成為中國苦力的最大輸出港口,周遭窮苦的農民來到汕頭,和洋人的商行簽下所謂的賣身契,用極為不平等的條約遠赴海外當工人,也就是所謂的苦力,目的只為了能到海外工作謀一口飯吃。

 

十九世紀當時,在美國東南亞都可以看到許多華人奴工,從事辛苦以及危險的工作,如開礦、修建鐵路等等,幾百年來少說有上百萬的華人奴工從汕頭飄洋過海,而這些到了海外的華人奴工,過著奴隸般的生活,辛辛苦苦十幾年後,一但還清了不平等契約中積欠船家與海外雇主的債務後,便開始存錢,存下來的錢寄回潮汕老家的父母妻兒,慢慢地,這種寄錢回家的需求越來越大,於是開始有了所謂「潮批」的商行,這些潮批行在海內外都設有據點,負責幫海外的苦力寄錢寄信(信的潮汕話發音為批)回鄉下老家,於是慢慢了形成一種類似郵匯局的業務,比較大型的潮批商行慢慢蛻變成銀莊,這些潮批行與銀莊的背後老闆大部分是來自於暹羅(今天泰國)的潮汕富有華僑所開設,今天泰國華僑中十之八九來自潮汕,也間接讓今天的泰國料理中夾帶著許多潮汕菜(如泰國料理中有名的月亮蝦餅其實是潮州菜)

 

據說今天出身於潮汕的華人首富李嘉誠,當年跑到香港創業時,資金的來源有部分便是來自於當時的潮批商與汕頭銀莊。

 

民國以後,汕頭的政局與治安相當不穩定,由於這些銀莊背後都有實力強大的華僑當後盾,他們結合了當地幫會與洋商,隱約成為汕頭實際的政治社會的管理者,不管哪個軍閥,若想要安穩地控制汕頭,就得跟這些銀莊與幫會打交道,否則輕則發不出軍餉和公務人員的薪俸,嚴重的話還會引起碼頭罷工、列強干預。

 

黃孝海幫江西軍閥運送的鴉片的買主的委託人正是集益銀莊,通常鴨片的買主不會在買賣中出現,而是委託銀莊辦理銀兩交割與貨運出港。二重吉統的棉籽也同樣得透過銀莊與台灣銀行來交割與運送。

 

    拉伕拉著三輪車,不到五分鐘便來到台灣銀行汕頭支庫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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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台灣銀行汕頭支庫的現址:汕頭開埠文化陳列館

 

台灣銀行汕頭支庫坐落在距離碼頭五百公尺的外馬路與永平路的十字路口(註),設立於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成立的目的是日本政府為擴大對東南亞及華南地區的貿易,同時也擔任扶植台灣日商企業海外拓展貿易的任務,在1920~1930年代,一躍成為廣東地區業務量最大的外商銀行,由於當時相較於國民政府,日本國力與貿易實力已經擠身世界列強,所以,汕頭支庫所發行的台幣,也成為潮汕一帶流通的貨幣之一,來此貿易買賣的商賈,透過台灣銀行的匯兌網路,交易交割極為便利。

 

但到了1937年,日本對華政策由經濟貿易改成武力侵略,台幣與台銀在汕頭的地位一落千丈,1939年日本攻陷汕頭,造成汕頭海運中斷,中國南方物資無法從汕頭出港,從此汕頭的貿易與經濟一蹶不振,結束了近百年來的繁華。時至今日,汕頭雖然名列中國最早開放的四大經濟特區之一(1980年中國國務院決定將深圳、珠海、汕頭和廈門這四個出口港改稱為經濟特區。),發展依舊遠遠落後其他三個特區,戰爭之險惡不單單只在兵險人禍,更深深地打擊了汕頭百年的繁榮,台銀汕頭支庫也早在1949年便悄悄從汕頭歷史消失。

 

註:台灣銀行汕頭支庫的現址是汕頭開埠文化陳列館

 

台銀三樓的行長辦公室充滿了濃濃紙菸與水菸的氣味,但一股更緊張的氣氛卻瀰漫在偌大的辦公室內,與一樓大廳二樓貴賓廳相較,這個行長辦公室裝潢十分有東洋味,客廳採日式榻榻米形式,幾批人馬或坐或臥在幾張長型矮桌旁邊,不習慣席地打坐的人叫苦連連,咒罵不已。

 

靠近門口第一桌是阿片的貨主-江西軍閥程司令的副官以及隨從,旁邊一桌是汕頭第一大銀莊集益銀莊的掌櫃與辦事員,另外一邊靠近門口的那一桌是二重吉統與黃孝海等日商羽二重商社的代表,他們的旁邊的桌子則是台灣銀行的行長經理與文員們。

  

「買賣與匯兌的幾方都到齊了嗎?」主持並擔任買賣匯兌公證人的是日本領事館的佐藤秘書,鼻子下面留著一小搓鬍子,典型的日本官僚模樣,說話的樣子雖然有點鄙俗,但在他背後所代表的強大日本國力之下,買賣的幾方人馬還是必恭必敬地起身鞠躬答應一番。

 

「江西運輸商人黃孝海的貨,五百綑阿片、一百袋標準麻袋棉籽,集益銀莊收妥否?」佐藤面無表情的問起。

 

「集益銀莊已經收妥,三天前已經和黃孝海與日商羽二重商社點收交割完成,貨單水單都已經開出,請黃孝海與日商羽二重商社出示。」銀莊的掌櫃一口潮州話根本讓人聽不懂。

「我再度跟各位確認,這次匯兌交割,希望各方都用中國普通話來進行交割交易確認,否則只會延誤大家的買賣,不懂普通話的人可以聘請翻譯。」佐藤對著銀莊的掌櫃訓示了一番。

 

「羽二重商社的棉籽請集益銀莊交割給台灣銀行,請雙方在倉單與水單上簽名蓋關防交割確認。阿片買賣雙方集益銀莊掌櫃與程司令代表,你們所議約價款三十萬銀票與二十萬台幣,正確無誤的話,賣方可以在台銀一樓營業大廳憑單領取銀票與鈔票,空口無憑,請你們雙方在買賣合同上簽字.....」

 

銀莊掌櫃與程司令的副官似乎面有難色,支支唔唔欲言又止地看著佐藤,佐藤見怪不怪地繼續說下去:「若雙方不願見諸合同文字,可以採取默契公證的方式,由本領事館當作默契見證人,但見證費用請雙方各自支付......」

 

阿片買買本來就是見不得光且違反法律,一般而言都是銀貨兩訖,不會付諸文字契約,但這批阿片不只數量龐大,大到買方不敢冒險攜帶鉅款前來,而且價格對於來自暹羅的神祕買家而言可說是價美物廉,具有相當吸引力,為了安全起見,只好採取這種透過第三國公署來進行默契公證,一來確保銀貨交割清楚,二來增加買賣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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