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銀行業的存款利率定有上限,不得高於政府基準利率的1.1倍,中國銀行業的放款利率在2013年以前也訂有下限(已在2013年下半年鬆綁),這是一種相當人為扭曲的利率管制,會有這種作法,是為了要幫銀行鎖定存放款的利率差,協助銀行業修補2000年左右銀行業因呆帳而破損不堪的資產負債表。然而這也埋下了今天中國影子金融體系大行其道的一個伏筆。下圖為中國一年期及三年期的定存利率:
如圖所示,中國在金融海嘯後一年期存款利率大致在2.5%到3.5%左右,三年期定期存款利率大致在3.5%到5%左右,而中國消費者物價指數如下圖所示:
中國的CPI在2010年至2011年間大幅攀升,最高接近6%,隨後雖然回落,但也多在2%到4%間徘徊
一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在2010年及2011年間不及通膨率,隨後也大約僅能抵銷掉通貨膨脹率,換言之,把錢存在銀行放一年期定存對一般民眾而言幾乎沒有什麼吸引力,而銀行礙於法令管制,又不能提高存款利率,於是民間資金就只能想方設法自行尋找報酬率更高的出口
因為銀行存款利率過低,造成金融體系吸收存款的能力不甚理想,而中國銀行業礙於政治因素或安全性考量又傾向將資金優先貸放給大型國有企業,排擠掉了中小企業的借款空間,造成許多中小企業或地產商求借無門,即使勉強能借得到錢,利率可能也高得難以負荷
現在有趣的事情來了,一群不願意把錢放在銀行收取低利率的資金持有人,和一群借不到錢的中小企業、中小地產商碰在一起,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中小企業可以借到資金,民間資金持有人可以收到較高的利率,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問題是誰來搓合這兩群人呢,這個時候,大家耳熟能詳的「信託業者」就出現了,信託業者用較高的利率向民間資金持有者發行信託商品,收取資金,再將資金貸放給中小企業和地產業者,如此便可以繞開銀行,開出另一條資金有餘者和需求者之間互通資金的渠道。本質上,信託業者不是收存款、作放款的銀行,但卻扮演了資金中介者的角色,因此被歸納為影子金融的範疇,這和2008年金融海嘯中,美國投資銀行(類似國內的券商)購入房貸、信貸等資產,再透過證券化包裝成產品賣給投資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這些資金最終流向哪裡去了呢,在中國,銀行存款利率低不在話下,問題是,中國可供投資的標的也不多,中國債券市場並不發達,股票市場原先本益比就偏高,2008年金融海嘯後股價跳水變得一片低迷,唯一仍在多頭的資金出口,就是房地產,這些透過信託募集而來的資金,有相當大的部分都流向了房地產。
中國在金融海嘯後,採用了凱因斯經濟學派的作法,透過地方政府大興土木來提振經濟,在中國,地方政府是不能發售債券或直接向銀行借款的,但是,建設要錢阿,蓋基礎建設、蓋馬路、蓋新城鎮都要錢阿,然而地方政府不能發債券也不能跟銀行借錢,那該怎麼辦呢?沒關係,老子不能借錢不代表兒子不能借錢,於是乎,各個地方政府開始設立很多叫做「地方政府融資平台」的開發公司,透過這些開發公司去借錢、去發債,發的債就叫作「城投債」
城投債募到的錢,拿來蓋什麼,看名字也知道,就是蓋城,找一塊荒郊野外的地,圈起來徵收,把居民趕走,不肯走的打一頓之後再趕走,然後蓋成一個「新城」,再把政府機關遷過去。荒地、農地變建地,木屋、草屋變樓房之後,理所當然就是要「增值」了咩,接著,地方政府再賣掉一些土地和建物,建設的資金和償債的資金就有著落了,於是乎,幾年下來中國地方政府一陣兵兵繃繃,一個接著一個的「新城」就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了,這些新城,或者因為偏遠,或者因為房價炒到太高負擔不起,入住率普遍不高,也就形成了今天所謂的「鬼城」。
看到這邊,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中國地方政府為了規避不得借款舉債的禁令,繞個彎搞了個名叫「地方政府融資平台」的開發公司,前桃園縣長五隻羊不也搞了個桃園航空城啥咪碗糕的公司,繞開了市議會;晚上開車到桃園航空城或中國鬼城,想必都能很愜意的隨處找到地方享受「一個人的咖啡」;中國地方政府為了搞新城,遷村趕民,台灣苗栗縣長為了搞重劃區拆屋毀田,或許國共一家親,即便曾經你死我活打到頭破血流,到頭來仍是打死不離親兄弟,連炒房手法也都如出一輒,當然,兩國如今同樣面臨貧富差距擴大、年輕人望屋興嘆的痛苦,以及面臨房地產搖搖欲墜的經濟風險,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離題了,不講政治講回房市,金融海嘯後,中國地方政府的債務越滾越大,靠著這種舉債炒樓的堆積,中國在金融海嘯後的經濟成長率繳出了相當優異的成績單,房地產業貢獻了九成的經濟成長。然而時至今日,地方政府債卻膨脹到尾大不掉,房價卻已是強弩之末,二、三線城市出現明顯下跌,一線城市也出現鬆動,如果樓市不暢旺,樓價不攀、買氣不旺,那中國地方政府的城投債的違約風險就會日益提高,換句話說,房市這顆未爆彈如果引爆,爆炸的將不是只有房地產自己,而是會連地方債一起引爆,地方政府融資平台的高額債務無疑是第二顆連鎖未爆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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