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睡了一覺,過了一兩天後,這件事情依舊纏繞在小黃的腦海揮之不去,如果選擇相信,但理由實在太過荒誕不羈,且如果收回對國票的債權,也很難找得到如此高收益的投資標的。然而要是置之不理,萬一這一切都是真的,三個月後真的發生票券公司掏空的弊案,除了公司無法承受幾十億的損失部位外,自己很難置身事外,輕則丟飯碗永遠無法在金融業立足,重則吃上官司。
回家睡了一覺,過了一兩天後,這件事情依舊纏繞在小黃的腦海揮之不去,如果選擇相信,但理由實在太過荒誕不羈,且如果收回對國票的債權,也很難找得到如此高收益的投資標的。然而要是置之不理,萬一這一切都是真的,三個月後真的發生票券公司掏空的弊案,除了公司無法承受幾十億的損失部位外,自己很難置身事外,輕則丟飯碗永遠無法在金融業立足,重則吃上官司。
其他一行人明後天還要安排旅遊行程,由於銀行的交易工作容不得小黃離開太久,只能來日本出差三天,隔天一大早就得搭車到機場返回台灣,因此沒有跟去續攤的小黃在餐會之後便提早回旅館,連膽汁都吐光的他虛弱地躺在床上,當年安樂仔慘死的那一幕始終在腦海揮之不去,到底是慘死的畫面纏繞著他好幾年?還是安樂仔橫刀奪愛的行徑讓他無法釋懷?小黃自己也搞不清楚。
國華銀行一行人被日本客戶招待到位於高崎市中心的高級料亭「丸坂釀造蒲燒」內吃燒烤鰻魚,鰻魚料理是日本人用來招待最重要的客人的必吃美食,而這家丸坂正好也是隸屬於山總證券母企業住友集團的旗下的另一家子公司,日本的大財團所經營的項目一向是包山包海,遠洋船運乃至於水產養殖可說不所不包。
又喝了一攤後,隔天要出差的小黃提早離開聚會,從民生東路的pub轉進位於銀行後門慶城街的小巷,他習慣在加完班回家之前來此買點生活日需品,習慣的原因是這裡有間傳統雜貨店,在民生東路敦化北路寸土寸金的地段,居然還有講人情味的小柑仔店,七十歲的老闆娘會記得所有常客每天固定採買的雜貨,小黃通常是店裡頭一天下來的最後一個客人,點點頭就知道下班後的小黃要的七星淡菸和波蜜果菜汁,下午看到小黃,不待開口就知道忙完交易的小黃要的是提神的薄荷口香糖和當天晚報。
正在準備下班前最後的帳務核對與檔案歸檔工作,聽到小黃邀約一起去喝一杯的邀請,小昕心神有點不寧,她自己也不清楚這種微微的心神盪漾所蘊含的真正意義,但只要是和工作以及自己所訂下的規律生活節奏無關的事情,幾年來她是一律拒絕,在她的按部就班世界觀中,大到工作結婚生子,小到連辦公桌的計算機擺設的位置,都得依照一定的程序,上班下班,同一班公車,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街景,同樣的櫥窗,下班就直接回到親戚家中,有時間就幫忙嬸嬸作晚餐,沒時間就在同一家自助餐店隨便打發,連選的菜色都固定選擇三菜一肉。
當時日本處於經濟泡沫破滅的年代,日本央行為了拯救經濟將日圓利率降到幾乎是零的水準,與台幣的借款利率動輒8~9%以上相比可說是便宜許多,小黃提出借日圓的想法後獲得葉國強的首肯,於是幾個相關單位與主管就為了新業務動了起來,尤其是史坦利和阿嘉,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籌備、沙盤推演、內部訓練與作業系統更新,終於進入最後定案的時刻。
古早古早以前,銀行的業務只是單純地吸收存款,然後把吸收的存款借出去,以今天的標準,這種單純的作法早已過時,但實際上,多數台灣的銀行能夠擺脫傳統存放款讓業務活潑化,也不過是二十一世紀以後好幾年才轉變觀念。
禮拜五夜晚是小黃最放鬆的時刻,交易圈有個不成文的默契,周五盡量不作交易,大部分的交易到期日也不會排在周五,儘管交易工作的時間很長、壓力很大,但到了周五下午,多數交易員會提早下班,或至少不會在周五留下來加班,從在花企時期起,每到周五小黃就搭飛機返回台北的租屋處,等著每兩個禮拜的不倫約會。
葉國強並非無的放矢地單純下馬威,台幣科的交易帳上的確出現了一筆借款給霸菱銀行的200萬美金交易,交易日好巧不巧地就在霸菱事件爆發的前兩天,小黃發現事有蹊翹,決定直接跳過經理找大老闆副總報告這筆交易。
早不通知晚不通知,偏偏在1月25日這天通知上班,這一天恰好是安樂仔的忌日,四年來的這一天,小黃都會大老遠跑到南方澳去祭拜安樂仔,除了慰藉亡靈以外,小黃更想慰藉的是他自己心中始終擺脫不掉的罪惡感。
史坦利本來就比丁淡親早一年畢業,且因為扁平足的緣故而不用服兵役,一畢業就立刻被交通銀行錄取,四個月後國華銀行成立,擅長鑽營的他幸運地跟著當時的主管葉國強,一起被重金挖角到國華銀行,根據銀行的血統潛規則,公營銀行跳槽到新銀行者可以升遷兩級,所以雖然僅僅只有四個月基層行員的資歷,居然能一躍升為科長,成為財務部內僅次於副總與經理第三號人物,反觀丁淡親卻足足熬了兩年多才升科長,兩人之間因此埋下很深的心結。
動物的天性有兩種,分別是地盤性與集體性,金融界亦然,那幾年,一口氣十幾家銀行突然橫空出世地冒了出來,完全沒心理準備更沒經營經驗的財團老闆,只能從原有的舊銀行裡頭去挖人。每間銀行的主事者多半會找尋並提拔舊識,直接複製公務人員那套拉幫結派、好康道相報的行為模式。
果然如丁淡親的預言,兩年後政府開放了新銀行的成立,而且還一口氣給了16張新銀行的執照,16張執照背後代表幾十個財團,原來以為頂多只允許七八家新設銀行的財團老闆們,一下子都通通成為銀行家,為了籌出措手不及突然而來的銀行資本,這些老闆們只好賣出手上的股票,因此造成1990~1991年的台股萬點大崩盤。
慌亂間不知道是誰打電話去報警,一聽到命案,十分鐘不到警察就迅速來到魚塭現場,消息靈通的漁會幹部也跟著來到,看到眼前這種觸目驚心的慘狀,別說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連多年辦案經驗的刑警也宛如無頭蒼蠅不知如何詢問案情,倒是漁會的總幹事迅速恢復冷靜,下了一個封鎖消息與封鎖現場的命令。
再十天就要過年,但這一天格外炎熱,海邊吹來的狂暴熱風有夏天那種焚燒的黏膩感,池子與海的中間那幾排防風木麻黃雜林的葉子被風吹的光禿禿,附近幾條野貓不耐酷熱跑到池邊喝水,工寮上印著黑松汽水的帳篷布與兄弟象隊的旗子被吹得七零八落,大夥似乎把休工日的魚塭當成東南亞海邊渡假村,安樂仔索性打起赤膊站在池內慢慢地撒飼料,和站在一旁的小昕有說有笑,阿佳與丁淡哥倆人笨拙地划著橡皮艇的槳,完全沒有運動神經的兩人根本無法控制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