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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華銀行一行人被日本客戶招待到位於高崎市中心的高級料亭「丸坂釀造蒲燒」內吃燒烤鰻魚,鰻魚料理是日本人用來招待最重要的客人的必吃美食,而這家丸坂正好也是隸屬於山總證券母企業住友集團的旗下的另一家子公司,日本的大財團所經營的項目一向是包山包海,遠洋船運乃至於水產養殖可說不所不包。

 

    丸坂釀造?小黃總覺得這名字很耳熟,會不會是在哪個日本旅遊電視上看過呢?

 

   自從安樂仔事件後,小黃從此就不再吃饅魚,反正鰻魚飯在台灣也是屬於昂貴的高級料理,隨便吃一餐恐怕要花上一個禮拜的薪水,在台灣的應酬場合上,除非是招待日本客人,否則日常生活上也很罕見,看到滿桌的鰻魚料理,小黃皺起眉頭擔心得起來,到底要找什麼藉口敷衍過去,但看到包廂內有對方山總證券的社長,住友集團的副會長,以及自己公司的高級主管,心想既然是所謂應酬,就是強迫自己作些不喜歡的事情的場合,在銀行工作早就有如此地覺悟,闢如到酒店陪客戶喝酒,闢如招待官員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場合,區區鰻魚應該很容易過關才對。

 

   丸坂釀造蒲燒」是關東地區的高級鰻魚飯的連鎖商家,除了本店在高崎外,還遍及東京橫濱,標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鮮鰻魚。

 

   母公司的副會長都已經蒞臨,餐廳的主廚與店長當然全程陪伴,話題自然轉到鰻魚飯上頭。總經理與常董只是建設公司出身的大老粗,很難接得上這種關於高級食材的話題,正所謂富三代才能懂吃穿這道理,在台灣那種爆發戶財團老闆上尤其明顯,他們對於吃,大概只懂得魚翅鮑魚,喝酒只知道白蘭地。

 

    餐會畢竟是雙方的應酬,如果沒輪到自己這種小小科長開口,貿然地找話題可說是相當失禮,小黃看見我方的主管支支吾吾地接上不話,只好硬著頭皮幫忙答腔:

   「據我所知,鰻魚養到能宰殺食用的季節最起碼要到七月份,現在只是初春的四月,你們怎麼有辦法供應這種新鮮的活鰻呢?」

 

    曾經在養鰻場打工超過半年的小黃,對鰻魚的了解一點都不輸給擅長鰻魚料理的行家。

 

  「黃桑真是內行,這家店的鰻魚和日本其他店家很不一樣,他們克服了鰻魚無法養殖的技術瓶頸,能夠在冬天養出成鰻。」

 

    鬼扯!簡直把小黃當外行來耍,既然已經打開話夾子,小黃乾脆直接打臉:    「恕我多話,鰻魚只能養在相對高溫的地方,更何況在日本如此嚴寒的冬天下,根本無法存活,就算是比較溫暖的台灣冬天,鰻魚也是處於休眠狀態,根本養不大。」  

 

    蹲坐在包廂角落的餐廳主廚聽到小黃反擊,他忍不住加入戰局: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但這是屬於很特殊的品種,能夠在半年內就養大為成鰻,這本來是我們店內的機密,但在您這樣的內行的貴客面前,我就直說,但請你們務必別對其他人說起。」

 

  「我們的鰻魚的確奇怪,和你們也頗有淵源,是我們住友集團的遠洋漁船去台灣買過來的,這種鰻魚居然打破生物特性,可以在人工的養殖場內自行繁殖,無須像別種鰻魚必須先去捕捉鰻苗之後才慢慢養殖。」

 

   小黃越聽越覺得好奇,怎麼和當年在蘇澳的那批來歷不明的鰻苗很類似,忍不住好奇心直接問主廚:「這批鰻魚是不是來自我們台灣的蘇澳?」

  

   一聽到蘇澳兩字,主廚與店長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表情,為了怕失禮立刻壓抑那種祕密被揭開的尷尬情緒:「黃桑莫非是養鰻的業者嗎?」

 

   小黃等的就是這一刻,應酬時除了把酒言歡、順便在無意間揣摩彼此生意上的底線外,有時候也會在不相關的議題上互別苗頭,飯局先前的對話,國華銀行的高層所展露出那種爆發戶鄉巴佬的劣勢,此刻完全扭轉過來。

 

  「我才不是什麼養鰻同業啦,只是一個小小的銀行科長,不過我們台灣人可說是各個都是吃鰻魚的行家,台灣人吃這種鰻魚已經好幾十年,只是近年來為了拓展台日貿易才忍痛賣給你們日本人。」小黃越說越離譜,但對方還處於秘密被揭穿的驚訝情緒中居然信以為真。

 

    於是那店長開始說起:「六年前我還只是母公司遠洋漁業的跑船員,無意間聽到台灣蘇澳有批冬天盛產的鰻魚,一開始我也是半信半疑地嘗試性地先買一小批,但沒想到運回來後大受歡迎,幾天後我又跑回蘇澳想把那魚塭的鰻魚全數買回,但沒想到,那魚池內的鰻魚居然在池內生下了小魚苗,幾個月後我又回蘇澳那座魚池一看,那批小魚苗竟然已經長大。」

 

   「當時我嚇得說不出話來,鰻魚怎麼可能在人工養殖的尋常魚塭內自行生殖,我緊急連絡了我們集團,派員到蘇澳去考察,發現魚池的所有者根本無心於魚池的經營,於是我們就把那幾個魚池通通買下來,但說也奇怪,同樣那批鰻魚苗,放養到台灣其他地方的魚池,怎麼努力也無法人工繁殖,只有蘇澳那幾個魚池可以生生不息地繁殖養殖下去,雖然產量無法大到能夠供應整著關東地區,但由於可以在冬天繁殖長大,恰好填補了日本冬天缺鰻的缺口,為了獨佔這個生意,我們集團於是在總公司所在地的高崎市開了這家店。」

 

   「這批鰻魚是不是異常凶猛,養殖者一不小心就會被咬傷?」小黃突然想起往事。

 

   「對!您真的是大行家,這些是我們的經營機密,雖然對你來說只是普通常識,但務必替我們保守貨源來源的秘密。」店長說完之後和主廚兩人起身對著小黃等人深深一鞠躬。

 

    小黃越聽越感到膽顫心驚,言下之意是眼前所吃的這批鰻魚,正是當年把安樂仔啃食成一堆白骨的那批鰻魚的後代,

 

     小黃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嘴裡滿是吐意,他努力嚥下口水,但一整天所吃下的東西的酸腐味立刻全湧了上來,他隨便編個去廁所的理由,直接衝出店家跑到旁邊的暗巷內,彎腰對著水溝猛吐,胸口不由自主地起伏,鼻水與淚水流個不停,只想把吞進肚內的所有東西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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