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幹事耕讀筆記- 日本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邊境台商第一篇 (7)

       普通人是怎樣從睡夢中醒來？聽著窗外的鳥叫聲？或是看到窗簾外刺眼的陽光而自然醒來？還是說是聽到鬧鐘的鈴聲、在手機上設定的鬧鈴音樂、電視的新聞報導聲音醒來？聞到早餐味噌湯香噴噴的味道，或是聽到母親、妻子或孩子等家人的聲音醒來？

       他醒來睜開雙眼，窗外那一排白樺樹聚集了十幾隻烏鴉，葉國強是被這群烏鴉的吵鬧聲喚醒，烏鴉的聲音不單單只是吵雜而已，牠們的聲帶似乎有內建立體聲環繞裝置，聒噪的啼叫聲可以像皮球似的彈來彈去。

       當初剛買這間房子的時候，葉國強很喜歡窗前這排白樺樹，房仲公司的人也很盡責地告知這一帶的鳥叫聲音很大，但他當時沉浸在與明悉子共築愛巢的喜悅，幻想的和心愛的女人一起在蟲鳴鳥叫的世界醒來，並沒有理會仲介業務員的善意提醒。

       不過剛搬進來那一陣子，這排白樺樹還沒有聚集如此龐大的烏鴉潮，直到明悉子不告而別後，這群烏鴉便開始毫無忌憚的霸占整片小樹林，怎麼趕也趕不走。後來慢慢地也就習慣了，這群烏鴉很準時地從早上九點開始叫哮，彷彿催促著他「懶惰鬼！趕快起床工作去！」。

       在葉國強那段最消沉的時光，這群烏鴉似乎成為鞭策他趕快振作起來投身工作的唯一力量。

       是不是明悉子順便把兩人一起養的那兩頭貓帶走的原故？葉國強心裡始終是這樣懷疑的，但上網查了有關烏鴉與貓的各種關係，並沒有烏鴉怕貓的任何生物學依據。

      每次喝醉酒後作的夢都一樣，夢見自己成為貓的心理治療師，親朋好友鄰里街坊，他們養的貓只要罹患什麼憂鬱症、躁鬱症或各種貓的心理疾病，都會把貓帶來面前，葉國強只用雙手輕輕撫摸貓的肚子，那些患有各種疑難雜症的貓居然全數不藥而癒。找一天去找心理專家解解夢吧！每次醒來都有這種奇怪念頭。

        這個房間對他而言沒有太大意義，三房兩廳的公寓陳設簡單高雅，家具擺設有著濃濃的東方色彩，幾幅日本浮世繪的黑錶框複製畫，客廳鋪著上頭繡著龍與鳳的地毯，玄關是扇印著清明上河圖的竹屏.....這些都是明悉子所留下的，葉國強完全沒有去做任何更動，即使每回未婚妻來訪，都得為這些或許應該丟棄的家具鬧得不愉快。

      反正結婚後搬進古漂亮位於高級地段麻布十番的豪宅後，這間公寓也會充作員工的宿舍。

      收拾了出差前所累積的垃圾，葉國強打扮整齊穿上筆挺的西裝外套走下樓梯。

     「葉桑！這麼晚才要去上班啊？」一股好像帶著「年輕人怎麼不知長進，這麼晚才出門工作」的責備聲音，來自這個社區的自治會的主任委員，一位七十多歲的退休老歐巴桑站在一樓玄關大廳，每次葉國強碰到她都會感到頭疼不已，如果哪天出門或回家時沒碰到這個煩人的老太婆，往往有種如釋重負的驚喜。

     「是啊！剛從國外出差回來，承蒙您關心。」葉國強對著自治會的歐巴桑主委深深鞠了個躬。

    「雖然你來自台灣，但你搬進來也好多年了，這個社區的規矩請務必遵守....」歐巴桑回了禮，但在這句話後通常會接著一堆長篇大論的訓話。

    「請不要對社區的烏鴉不敬，烏鴉是日本的神鳥，我剛剛在你家的門口聽得一清二楚.....還有，麻煩你務必把保特瓶上的標籤紙撕開，保特瓶的回收是塑膠瓶罐類，但它的標籤有些是塑膠類，有的是紙類，我們整棟大樓就是你不好好做好分類，町公所的人已經來警告我很多次，你如果不好好遵守垃圾分類，這樣可是會造成大家的麻煩.....還有....」說也奇怪，大樓住戶們不會在乎上班族半夜滿身酒味回家後的大聲喧嘩，卻在意廢棄保特瓶上的標籤回收分類。

      趕緊打斷這位嘮叨不停的自治主委，葉國強故意按下手機的鈴聲假裝接電話裝出一付忙碌的模樣：「客戶在等我，對不起我立刻回公司....」

     這些日本退休老人似乎認為工作乃男人的唯一使命，只要聽到工作上趕時間的急事之類，便會體貼的放過葉國強一馬。

   「好啦！你家的垃圾就交給我，我幫你拿去回收站，別讓你的客戶等太久。」

   「嗨！實在太感謝！」 葉國強裝出一副從內心發出的由衷感激模樣對自治會歐巴桑主位再度鞠了個躬。

      一手接過葉國強手上拎著的垃圾帶，一邊拍拍葉國強的肩膀說：「要努力工作，明天別再睡過頭了。」

      故意用假鈴聲假電話騙人的葉國強感到心虛不已。烏鴉也好，自治會歐巴桑也好，實在不能辜負他們要我趕快振作的一番心意。

    「葉桑！你今天如果有經過麻布十番，順便幫我帶些百年老店的豆子回來。」 歐巴桑露出狡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