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台商第一篇 (8)
Seven Star的辦公室坐落於距離北千住車站西口一棟距離不到一百公尺遠的大樓內，一二樓是台灣國華金控北東京分行，三樓是國華金控銀行的行政辦公室，四樓是與古家往來密切的某會計師事務所的東京分公司，五樓是古家旗下的報紙的東京聯絡處。而Seven Star正好位於七樓，當初會將公司命名為Seven Star其實是座落在七樓的原因，絕對不是仿效台灣某政要的第三代在香港所成立的EVEN STAR私募基金，只是英文名字剛好雷同罷了。
公司設在位於東京市中心有一小段距離的北千住這個住商混合區，葉國強當初相當反對，畢竟這裡並非東京的金融經濟重鎮，他混跡金融界幾十年，深知金融界門面的絕對重要性，除非是分公司或分行之類的次要據點，否則代表金融業的總公司，一定得設在該國家的首都的最精華地區，金融這種東西說穿了不過是「最高級」的騙術，連下三濫的路邊行騙術士都明白起碼得穿套亞曼尼三件式昂貴外套，連非法吸金的投資公司也懂得在最貴的六星級租下好幾個月的總統套房才能展現其氣勢，更甭提站在金融最專業頂端的私募基金。
葉國強當初提了許多地方，如六本木、汐留、虎之門或赤坂，不然至少也得設立在某些指標性的大樓如東京晴空塔之類的裡頭。
只是古漂亮一句話：「錢是我家出的！」，葉國強只能啞口無言。
為了這個位於住宅區的據點位置，在推廣業務上葉國強不知道吃了多少閉門羹，好不容易透過種種關係拜訪到的日本客戶，那些日本人表面客客氣氣，但看著名片上位於非金融業主流區的地址，臉上紛紛露出「好可疑的金融公司！」或「連門面都這麼殘破到底可不可靠啊？」的疑問表情。
但其實更讓葉國強難堪的是，他在台灣所留下的官司紀錄，正常的日本公司無法和有犯罪前科紀錄的負責人的公司往來，更何況還是金融來往，別說他人，連公司䀻請的幾位員工都隱隱約約地透露出對具有犯罪前科者的不齒。
不想仰人鼻息的葉國強更不願意祭出國華金控準女婿的身份去拉生意，直到把史坦利從台灣找來幫忙，讓他掛社長頭銜後，業務才慢慢上軌道。
剛從關島出差回來的葉國強今天不急著進辦公室，他習慣性從住家附近的河邊公園慢慢踱步到車站，平日上班時間，這一大片純住宅區相當安靜，安靜到連走路時所發出的喘息聲都會破壞這片寧靜，白天上班時空無一人，直到每天晚上下班過後，附近的住戶才陸續回家，剛搬來這裡的時候很不習慣，還以為這裡是所謂的房地產泡沫破滅後的「鬼城」呢（註：鬼城泛指居住率很低的社區）！
下了兩天的冬雨後的河邊公園總算有點雨過天晴的清爽，住宅區內沒上班的家庭主婦和退休族不約而同地來河邊享受難得的冬陽，不久前還搖曳生姿的白楊樹，少數僅存的枯葉受不了連日的大雨而掉了滿地，荒川兩岸名副其實成為一片枯荒大地。
坐在公園座椅望著枯淒的景色發呆的葉國強沒有聽見一位穿著慢跑運動服裝的中年大叔遠遠地呼喚：「強老大！」
直到那位大叔直直矗立在眼前擋住視線，才察覺原來眼前的慢跑者不是別人，正是棉棉花居酒屋的吳老闆。
「早啊！昨晚我應該忘記買單了吧！我打算等一下去車站搭火車前去跟你結一下帳呢！」想到昨晚自己的酒後失態，連忙掏出皮夾拿出錢一臉歉意地和吳老闆打招呼：
「不早了！快中午了！」 吳老闆推辭的葉國強掏出來的鈔票。
「你還要養家活口，怎麼可以讓你招待啊！」
「誰說要招待你了！昨晚有位常客幫你買單了。」 吳老闆笑了笑回答。
「又是那位常客啊！」 其實那位常客就是史坦利，只是吳老闆被史坦利請託，絕口不能在葉國強面前吐露他的身份。葉國強最近幾次喝醉酒，都是史坦歷來店內把他扛回家裡，但葉國強使終以為是吳老闆送酒醉不醒人事的自己回家。
「一樣是不能透露名字的常客嗎？」 葉國強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停下來擦擦汗的吳老闆從背包內取出貓飼料，丟到公園座椅旁邊的幾條野貓腳邊。
「我們家鄉棉田旁的棉花倉庫，少說養了幾百條長尾禿貓，你知道的，抓老鼠抓害蟲的！」老吳以前在中國新疆種棉花，而葉國強小時候家裡是開棉被工廠，兩人最愛聊的話題就是棉花與棉被，話夾子一打開往往可以抬槓個兩三個鐘頭。
不過此時葉國強實在沒有興趣聊那些，他嘆了一口氣問道：「老吳！每次我喝醉酒後，我都說了哪些事情？」
聽到這番問話，吳老闆隨即站著直挺挺地對著葉國強掬了躬說：「料理台前師父，不可以吐回常客吐出的苦水，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行規，葉桑請見諒。」
當然，客人如果一旦驚覺原來自己哪麼多醜事與秘密被居酒屋的老闆知道，這客人肯定以後不敢再踏進店內一步，就好像金融業面對虧損連連的客戶，通常都會貼心地更換業務員，以免客戶會對業務員會因為虧損而感到沒面子，如果公司不適時地更換服務的業務員，該客戶會因為沒面子而選擇與別的公司往來，這道理葉國強也知道，所以他這樣問吳老闆，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老吳！你也摸熟了小日本那一套啊！」
「入境隨俗入境隨俗！反正我這個人記性挺差的，當年我在中國內地唸書時，只要是背誦的科目，沒有一科合格，我老爸看我不成材，才叫我下田跟他一起種棉花。」 吳老闆苦笑地回答
「別誤會！我只是想請教你，換成你面對我這樣的難關，你會怎麼作？」 葉國強乾脆不去掀開彼此的尷尬。
吳老闆把背包內的貓飼料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那群長毛短尾野貓見狀，知道已經沒有飼料後搖著尾巴，一付瞧不起人的模樣大搖大擺離去。
「這群野貓精明得很，一付有奶就是娘的屌樣，吃乾抹淨之後還擺出驕傲的樣子，有趣吧！反觀我這種笨蛋，每天傻傻地拿著飼料來公園養這群野貓。」
入境隨俗的老吳彎著腰在地上撿著灑落的飼料屑，嘴裡繼續嘟嚷：「上次我沒掃乾淨，還被公園的巡察員開罰單呢？對了你剛剛問了什麼啊？」
「沒什麼啦！」 葉國強聽得出來老吳似乎想要顧左右而言他，心想也別再為難他了。
只見老吳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後嚴肅地回答：「算了！反正我們都不是日本人，如果我是你，依靠婆娘就依靠婆娘，已經被打趴在地上還管他什麼男人面子，他日若翻身了發達了，再學那些驕傲的野貓擺擺姿態，誰敢笑你！」
「拼著可能會失去你這位常客的風險，我還想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作？該做什麼？可以去想想你的爹、你的爺，他們碰到相同難關時會怎麼作？」 老吳說完後立刻拉好褲管綁好頭巾繫緊鞋帶繼續朝荒川的上游繼續他例行的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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