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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


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
      
         作者:奧罕.帕慕克



        千萬別把本書視為一本旅遊書更非城市之旅遊指南,這是一本奧罕.帕慕克書寫自己、自己的城市靈魂與失落的書,先看看奧罕.帕慕克如何定義自己在文學上的的創作座標:
     「康拉德、奈波爾這些作家都曾經設法在語言、文化、國家、大洲、甚至於文明之間遷移而為人所知。離鄉背井助長了他們的想像力,養份的吸收並非透過根部,而是透過無根性。而奧罕.帕慕克自認只依附著伊斯坦堡這座城市與命運。」

        他有著盤根錯節的文化根源,那就是伊斯坦堡這城市、土耳其這個民族。他說:「我們一生當中至少都有一次反思,帶領我們檢視自己出生的環境。我們何以在特定的這一天出生在特定的世界這一角呢(伊斯坦堡)?這是他自認為的命運,爭論毫無意義,這本書的內容關於命運。」

        作者身在一個落破的家族,祖父累積的財富慢慢地被耗盡殆盡,而父執輩經常為了財產問題而經常冷酷無情地爭執著,唯一能肯定的是,衰敗的大家族問題永遠得不到任何解決,這些裂痕或因闔家歡宴而消除,但作者從小就知道,歡樂背後是堆積如山的舊帳和波濤洶湧的責難。他經常提到祖母,他的祖母似乎跟作者一樣兩相為難,既想繼續生活下去,又想捕捉完美的時刻,品嘗日常事物的同時,依然以理想為榮耀。一語道出伊斯坦堡的命運。並把他的家他的成長他的生活藉由半自傳式散文體與伊斯坦堡的歷史與宿命做出連結。

        作者童年的眼睛所看的伊斯坦堡成年人是:「一般來說是醜陋的、太粗魯、太笨重而且太實際。他們似乎失去了驚嘆的能力,忘了怎麼做夢。」他用此來形容自給所看到的伊斯坦堡是:
        「此一垂死文明的哀婉愁怨依然包圍著我們。雖然西化和現代化的慾望很強,但最急切的願望似乎是擺脫衰亡帝國的辛酸記憶,如同被甩的情人扔掉心上人的衣物與照片。」

        作者的童年喜歡下雪,也經常等不及下雪,伊斯坦堡並非是個寒冷的地方,每年下雪的日子很少超過一周,積雪的日子也不會超過半個月,因為雪可以讓城市看起來煥然一新,不僅把泥巴、污穢和疏忽掩蓋起來,也為所有的街道和景氣提供某種驚喜,某種迫近兇險的甜美氣味。奧罕.帕慕克流露出兒時對身所處的破敗老城的厭惡,寧可用短暫的白雪來取代一切。

        奧罕.帕慕克眼中的伊斯坦堡是座黑白影像的城市,透過晦暗的歷史觀看它;古色古香的外貌,對全世界來說不再重要。即使最偉大的鄂圖曼建築亦帶有某種簡單的樸素,表明帝國終結的憂傷,痛苦地面對歐洲逐漸消失的目光,面對不治之症必須忍受的老式窮困;認命的態度滋養了伊斯坦堡的內視靈魂。

        奧罕.帕慕克也對伊斯坦堡的衣物有著深沉的省思:「每個人都穿同樣黯淡的茶色衣服,避免穿著他們榮耀的祖先所穿的豔紅、翠綠和鮮橘,沉重的憂傷中帶有一絲的謙卑。黑白城市的穿著打扮是為了一個衰落一百五十年的城市的哀悼方式。」

         奧罕.帕慕克藉由賞析土耳期畫家梅林的畫作「君士坦丁堡與博斯普魯斯海岸風景之旅」去抒情自己對古老大陸的觀點,他說:「首先打動我們的是他(梅林)的精確,可以從一個失去的世界審視這些景物。」奧罕.帕慕克認為土耳其是個失落的國度。

        他寫道:「梅林描繪的伊斯坦堡風光幾乎看不到中心…..觀點似乎不斷在變動….伊斯坦堡沒有中心、無邊無際。」可以看得出奧罕.帕慕克的觀點,他不喜歡有所謂的中心或重點,他藉由畫作賞析提出論述:「無論歷史古蹟多麼偉大,景緻多麼壯觀,絕不讓這些東西成為首要地位,梅林的畫的風光給我們某種水平的動感,沒有任何東西躍入眼中。」

       奧罕.帕慕克和多數第三世界的有識之士一樣,不認為自己國度的文明需要被某種特定事物給定格,他又說:「梅林對當時流行的西方浪漫主義運動絲毫不感興趣,不耍弄光影、雲霧,…也不刻意強調阿拉伯風格….梅林像個伊斯坦堡人看這座城市,卻又以西方人的銳利眼光畫它。」

        一語道盡奧罕.帕慕克本書的中心思想,他認為當年的西化必沒有增添土耳其多大的榮光,他希望能有伊斯坦堡在地的觀點去審視自己國度,重點是他說出了「不必刻意強調阿拉伯風格」,土耳其與阿拉伯世界之間的迴異一如中國與日本,但全世界都可以清楚區隔出中國與日本,但卻往往把土耳其想成阿拉伯世界的一份子。當然這是我個人就字裡行間的解讀,或許我的觀點不堪一擊,但是,那就是我所讀出的味道。

      「只要想到這座失去的天堂還留給我這輩子熟悉的一些風光與房子,某種狂喜之情便油然而生,唯有瞭解博斯普魯斯的人才看得出來那少許連續性。當離開這座失去的天堂,回到現實生活的時刻到來,同樣的效應也以反方向起作用。」
台灣並非是一個古老的國度,歷史上更從未強盛甚至於找不到定位,沒有定位就不會像古老帝國的子民有著那般對古老光榮的眷屬。

       奧罕.帕慕克有著很深無所適從,他一方面崇尚鄂圖曼的遠古榮耀,卻一方面感嘆今日(而時當時)的頹敗,他似乎有點指責西方的意味,他說:「在這天堂中,鄂圖曼人不再把博斯普魯斯看成一串希臘漁村,而是他們聲明自己擁有的地方。當建築師受西方牽引的同時,這些風光亦反映出純正的失去。」換言之,奧罕.帕慕克從小就有很深的失落感,家道中落,家族事業破產,父母失和….一如近代土耳其的縮影。

       奧罕.帕慕克把這些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用了一個特殊的方式去尋求慰藉與逃避,那就是「家」,那棟他祖父所蓋的「帕慕克公寓」,那棟住滿了帕慕克大家族成員的房子,他說:「無論就消極還是積極,我不去學習正視眼前的困難,無論是父母的爭執,父親的破產,永無止境的財產紛爭或日漸減少的財富…」家是他內心世界的中心,讓自己暫時可以躲藏的神秘迷霧,在家中可以轉移注意的焦點。

        土耳其語有個特殊的名詞:「呼愁」,指的是某種集體而非個人的憂傷,「呼愁」用在遮蔽現實,帶給人們安慰,柔化景色。就像冬日裡茶壺冒出蒸氣時所凝結在窗上的水珠,蒙上霧氣的窗子讓人「呼愁」,然而當起身用指尖在這霧氣的窗戶上寫字圖畫後,用手背抹去一切,望向清晰的窗外,便把心中的「呼愁」散去。

        奧罕.帕慕克讓我產生了對土耳其民族更大的好奇心了!

        最讓我感到好奇的是「呼愁」,這本書的第10章正是奧罕.帕慕克論述「呼愁」的專篇,讀完這章,應該對土耳其的民族性有些基本認識,我當個文抄工把奧罕.帕慕克對「呼愁」的重點作一些節錄:
      「呼愁」(Hüzün)一詞是土耳其語的憂傷,最先的詞義來自於可蘭經,指得是失落及伴隨而來的心痛與悲傷,然而隨折時間的推移,有了兩種迴然不同的「呼愁」出現,這或許正是作者提過的「歷史不連續性」使然吧!在可蘭經的教義,「呼愁」是「對現實世界利益的過度關注,導致了與真主的疏離,內心便有苦悶。」

        在伊斯坦堡的「呼愁」定義。它不是某個孤獨之人的憂傷,而是數百萬人共有的陰暗情緒。數百萬計的一模一樣的公寓大門,其外觀因臟污、銹斑、煙灰、塵土而變色;霧中傳來的船笛聲;拜占庭帝國崩潰以來的城墻廢墟;傍晚空無一人的市場;棲息在生銹駁船上的海鷗,駁船船身裹覆著青苔與蛤貝,挺立在傾盆大雨下;嚴寒季節從百年別墅的單煙囪冒出的絲絲煙帶。不難理解這種雲霧一般瀰漫的憂傷。與當年奧斯曼帝國全盛時君士坦丁堡的繁華相比,如今的伊斯坦堡已大為衰落,處處難掩貧困破敗,土耳其人深知現在已無法勝過西方,無力再現昔日帝國的輝煌,自然會感到精神的壓抑,時時會體驗到一種深切的挫敗感。這正是他們這種集體「呼愁」的根源。

        西方人往往不瞭解伊斯坦堡這個城市,更不瞭解「呼愁」的內函,於是加油添醋地把「神秘感」加諸在土耳其人與其文化上,西方人武斷地把它和「憂鬱」畫上等號。

        可是這種「呼愁」又和李維史陀在《憂鬱的熱帶》描述的「憂鬱」(tristesse)不一樣,李維史陀書寫「憂鬱」(tristesse) 是屬於西方旁觀者的歉疚(被注視的貧困熱帶居民不見得也感覺痛苦),而伊斯坦堡的呼愁是某種集體感覺、氛圍、數百萬人共有的文化,存在於空氣之中,被伊斯坦堡人民自願承載了,奧罕.帕慕克寫道:「自豪地承擔並作為一個社群所共有的「呼愁」。感受這種「呼愁」等於觀看一幕幕景像,喚起回憶。」

        伊斯坦堡到處可見輝煌的歷史和文明遺跡,無論維護得多遭糕,無論多麼因為貧窮而備受忽略或被醜陋的水泥建築包圍,清真大寺與帝國大小殘破古蹟就殘留在街頭巷尾的破磚碎瓦間,彷彿伊斯坦堡只是在偉大帝國的廢墟間繼續過活,這些古老榮光的廢墟無時不刻提醒著或如當頭棒和地對人們說著,現在貧窮雜亂的城市甭想再創作當年帝國的財富、權力和文化高峰。

        奧罕.帕慕克透過文學的方法去自省這些落敗,這也是算一個具有良知民族的表徵,不過,據外電報導,帕慕克的書寫得罪了許多土耳其人也得罪了當道,所以他和許多土耳其作家一樣都必須僱用保鏢來保護其安全,若與中國比起來,他的命運還算不錯的。

        既然「呼愁」是種自願且自豪地去承擔這種落寞的頹敗,莫非是「自虐」嗎?奧罕.帕慕克有著很讓人意外的正面詮釋:「「呼愁」為他們的聽天由命賦以某種尊嚴,讓伊斯坦堡人可以樂觀而驕傲地選擇擁抱失敗、猶豫、挫折與貧窮。「呼愁不僅麻痺了伊斯坦堡的居民,也讓他們不再反抗社會、樂天知命與逆來順受。」

        或許這種呼愁是阿Q式的集體治療,好像台灣陳前總統的名言:「啊不然要怎麼樣!」,有點宿命有點認命,但伊斯坦堡的認命和台灣人的認命又有所不同,他們有著幾百年的強盛,如今強盛不再只能茍活,而我們台灣人的認命卻是幾百年的不斷地被殖民後的認清事實。伊斯坦堡人的呼愁源自於對於失去的一切所感受的痛苦,台灣人的認命卻源自於無法當家作家的悲情歷史,一個是不斷的失落,一個是從未曾享有。

         帕慕克在本書中透露著他的宗教傾向,他說:「我懼怕的不是神,而是信奉者的狂熱。」在這本類似自傳的許多篇幅中隱約可以嗅得他的觀點來源,畢竟帕慕克之家族在土耳其算是個資產階級,從小就和家中的僕人們和學校的其他貧窮子弟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生活體驗當然會產生相異的宗教熱度,不然現在到那個暴發戶的杜拜去看看,伊斯蘭在杜拜暴發戶的心中除了成為箝制異己的政治工具以外,還有多少虔誠呢?

       博斯普魯斯海峽連接歐亞大陸之間的唯一道路,是中東俄羅斯與地中海之間的要衝,這個海峽對於作者與整代的伊斯坦堡人有著難以割捨卻又複雜到難以置信的地位,海峽上的船隻對伊斯坦堡人而言,有著裝滿讓人妒嫉的中東人滿溢的財富的油輪,有著神秘帶有恐懼意味的蘇聯船隻,海峽的來往船隻代表著昔日榮光的不再,代表著西方世界力量在家門口的來回穿縮,而土耳其人有著對西方文明採取了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結,她們沒有阿拉伯世界的那種絕對恨意,或許是土耳其打敗仗的恥辱已經離今天很久遠了(土俄戰爭距今130餘年,一戰也距今近百年),伊斯坦堡人的潛意識中把博斯普魯斯海峽視為災難,但真實意識又很著迷於其景色,帕慕克在本書的第22章「通過博斯普魯斯的船隻」文中有著相當詳盡的描寫。

       帕慕克亦喜歡透過外來者的眼睛觀看城市,他引用班雅明(Walter Benjamin)說,外人看一座城市,感興趣的是異國情調或美景。對當地人來說,其聯繫始終摻透著回憶。從別人的眼睛(作家、遊人)重看伊斯坦堡,從中發現自己不曾留意的細節:「通過外國人的眼睛觀看伊斯坦堡,始終讓我歡喜,大半是由於他們的圖像幫助我避開狹隘的民族主義和遵循規範的壓力。」

        我沒有去過伊斯坦堡,所以我沒有凝視這個古老城市的觀點,但是,不論是透過具有自省深沉的文學家的眼睛看自己的國度,還是透過他人的眼睛來觀察自己所忽略到的土地。互相尊重與保有獨特性是闡述與延續人類文明的不二法則,每個民族每個國度每個城市都有其歷史高低起伏的座標與定位,正處於強大的或正處於掘起過程的民族一定要尊重其他國度與子民的史觀和自我感情,不要用自己狹隘的目光去批評或鄙視他人文化,更不要得天獨厚的運氣去否定那些恰好沒有走在運氣繩索上的民族。

        對於自己國家的共同記憶、感情甚至於共同宿命,更要用一種如「呼愁」帶點樂觀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台灣正處於歷史經驗的裂解與再生的十字路口,對於屬於自己土地的東西,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很欣喜的,從2008年下半年的「海角七號」到2010年開春的「艋舺」兩部電影的賣座,終於看到大家開始認同與珍惜專屬於這塊土地與人民的共同記憶與史觀台灣人不再對那段被剝奪的歲月感到不好意思台灣人不再跟在強勢文化大國後面苦苦追逐,從這本「伊斯坦堡」書中我讀到了

        一、 說自己的故事,講自己的話,珍惜自己的經驗

       二、 總有一天我要去看一看伊斯坦堡。

       評:五顆星

最近在閱讀上似乎有著不錯的運氣,接連幾本都是上上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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