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鐘聲響起,跟尋常活蹦亂跳的學生相比,特殊教育班的學生顯得格外安靜,吳思慧看著學生名單,整個人傻眼,十五個學生中有兩個聽障生、五個腦性麻痺生、三個自閉學習障礙生、三個高度弱視生,還有兩個連心理醫生也無法診斷的特殊身心障礙學生。
以前在國中兼課時,頂多只有六、七個身心障礙學生,就已經搞得吳思慧焦頭爛耳,更何況一次要帶15個特殊教育的學生,這類學生不比正常學生,別說學習,連適應新來的老師都會產生排斥感,尤其是腦性麻痺與自閉症者。
對於身心障礙生而言,適應環境的能力相當薄弱,他們必須花上尋常人好幾倍的時間去熟悉環境、老師與同學,來上課只剩12人,吳思慧決定先找聽障生問清楚狀況,學過手語的她溝通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且聽障生相對於其他身心障礙者,社會化程度與表達能力也比較正常。
至於沒來上學的學生,吳思慧不用問也知道箇中原因,畢竟他們好不容易花了兩年時間與前任老師建立起信任關係,沒想到升到專三,老師換人了,對他們而言,這遠比世界末日更令他們恐慌。
建立信任感絕非一朝一夕,吳思慧得先把三位不敢來上課的學生找回來,不來學校的主因除了對新老師的恐懼外,交通也是一大難題,對正常學生有如家常便飯的通學問題,是這類學生就學的第一個困難點,所幸這班的學生大多是住在附近三、五公里內,當然有幾個腦性麻痺和自閉生,是由家長陪同在附近租屋,吳思慧先鬆了一口氣。
一下課,吳思慧就去找五專部校長談學生的通學問題。
「沒辦法!學校沒有多餘經費提供交通車!」任憑吳思慧急力爭取,校長始終擺出一付愛莫能助。
「真得沒有變通方法嗎?」
校長突然想起五專部有台十幾年的老車,閒置在停車場已經兩年多了。
「這樣吧!能不能把那部老車翻修整理,由我義務當司機每天接送上下學不方便的學生。」吳思慧心想反正幾個學生都住在學校不遠處,每天多花個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也無仿。
「妳還真有心!」校長歎了一口氣接著說:「但是學校的經費真得很有限,連身為校長的我,要核發超過每筆五千塊以上的支出都得看董事會的臉色...」
「放心!校長只要給我五千元去修車,每個月兩千元的油錢就可以。」吳思慧答著。
「五千塊錢能修好一部老爺車?好吧!如果妳能變出魔術,我就配合妳!」校長不可置信。
吳思慧想到位於側門口開修車廠的小曹,找了幾位身強體壯的男學生,把車子推到工廠門口。
買醉了幾天的小曹已經開始營業,對於擺脫情傷,他選擇了埋頭工作,對小曹來說,面對單純的汽車反而能夠排除雜念,他正把白色的拋光液倒在車上,打開拋光機,在車體上來回滑動好幾次,重複這樣的作業,世界上只剩下車子、拋光機而忘了自己。
「曹老闆!還記得我嗎?吳思慧啊!」
「哼!記得!前幾天突然跑來陪我喝酒,還數落我不買房和外遇、劈腿、犯罪、吸毒同罪啊!」小曹盯著吳思慧身後那部大老遠推過來的老爺車:「你的車子壞掉啦!難道妳不知道我有拖吊服務嗎?」
「我可能付不起拖吊費!」吳思慧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來意。
小曹打開引擎蓋看了看,又鑽進車底巡視底盤,東摸西敲後嘆了一口氣: 「我勸妳別修了,拿去報廢買部新車還可以申請政府五萬塊的舊換新貨物稅補助。」
「如果我有錢買車,還需要大老遠得把車子推來你這邊嗎?」
「車子不比人啊!人如果患了什麼絕症,死馬也要當活馬醫,多活一天算一天,就算妳把這部車修好,我也不敢保證這部車可以撐多久,頂多半年。」
「那我問你,你的情傷需要醫多久?」吳思慧把話題岔開。
後悔前幾天沒事對眼前這位女人講一大堆話的小曹說道:「這關妳什麼事情?」
「這樣啦!好歹我也唸過特殊心理學,我負責醫你的情傷,你負責把車子修好,就算只能開半年,也無所謂。」吳思慧口無遮攔起來。
「少來這裡鬧了!別妨礙我作生意!」小曹拉高音量下了逐客令。
沒想到陪吳思慧一起把車推過來,患有自閉症的學生見狀哭了起來,吳思慧連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沒事沒事!」
小曹好奇地問著:「陪妳一起來的這幾個年輕人,好像看起來怪怪的?」
一邊安撫著學生的情緒,吳思慧只好把自己的難處說了出來。
「這世界上還真他媽有妳這種老師!」在小曹的眼中,嬌小的吳思慧頓時好像放大成為一尊菩薩。
「好啦!明天一大早來拿車啦!」
「可是!我只有五千塊錢的預算!這樣夠嗎?」吳思慧有點不安地問著。
「五千塊就五千塊!還有!別他媽地再說我有什麼情傷!」小曹把作白工當作回饋社會。
喜出望外的吳思慧高興地跳上小曹的身上,毫不避諱他的滿臉油汙,對著他的臉親了又親。
吳思慧邊講邊用手語對著學生說:「這位大哥願意幫我們修車子,以後大家可以有校車可坐了!」
自閉症的學生對於環境的喜怒哀樂極為敏感,看到堆滿笑容的老師,也跟著手舞足蹈地親著小曹的嘴。
「哈!我這輩子,就今天親了最多嘴,哈哈!」小曹說著。
看著吳思慧帶著學生離去,用千斤頂把車子頂高,鑽進車內看著破損不堪的底盤,小曹看到的卻是吳思慧那張無私又樂觀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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