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代沒有手機,而學生也租不起收費昂貴的bb call,若自己的戀人過於漂泊、行蹤不定,可說是一點聯絡辦法也沒有,即便住在同一條街,只要一方無心經營戀情,還真的很難被找到呢。

 

   也不能說小黃不曾表白過,有一次幾個人去公館逛夜市,故意慢慢拖住小昕腳步造成落在大夥後面,製造出兩人落單的機會的小黃,在專賣女生小首飾小物的攤位上挑了一條亮色的護唇膏送給小昕,用自認不落痕跡一切看似正常的口吻

對小昕說:「這條護唇膏很適合妳,擦了之後一定會更漂亮更好看,有機會和醫學院男生聯誼的時候記得塗抹。」

 

 

   對於小黃而言,那趟夜市的表白已經是他有史以來最隱晦最婉轉最不鑿痕跡的一次。

 

小黃用的助詞是「更」漂亮而非「變」漂亮,心思再怎麼粗線條的女生都聽懂這兩個單字之間的差異,以及從男生嘴巴中說出來所代表的意義。

 

小昕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認為自己長得好看,從小到大也沒有被誰誇過一次漂亮,母親反而把她當醜女孩看待。「如果妳長得再漂亮一點就好了。」因此小昕很少照鏡子,只在出門前作點必要的檢視,譬如有沒有長新的痘子、眼屎有沒有擦乾淨、嘴唇有沒有乾裂之類的程序。

 

被小黃讚美過之後,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或許真的有美麗的地方也說不定,照鏡子的時間也比以前久些,開始會花點工夫去觀察自己臉龐的細部變化。

 

   整個學期,小黃有不少和小昕獨處的機會,譬如故意製造在附近水源市場的文具店的偶遇,一起在頂樓陽台曬衣服…..等等,但平常面對女生的三寸不爛之舌卻宛如打了死結,好不容易開口講話,總是發生打噴嚏、打嗝或喉嚨突然乾癢起來的症狀,對不喜歡的初識女生不假思索就敢脫口而出邀約一起去開房打炮,但對小昕卻連問個中級會計學的財務公報問題這種最理直氣壯的藉口都語塞。

       

   小黃原本自認為在經歷一次失戀外加數不清的搭訕一夜情的經驗,在感情上早就練了金剛不壞之身的神功。

 

  一個人的頭顱在五歲之前就已成型,身體四肢最遲十五六歲也會發育完成,面對感情的心卻是最晚成熟。感情和投資一樣,上一次的失敗不代表下一次可以免疫,上一次的成功不代表下一次能如法炮製。

 

   小昕當然清楚,但她並非裝傻,而是她希望自己的戀愛能按部就班,她不想接納和自己個性完全迴異的人,小黃天性不受拘束、我行我素、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只看成果不在乎過程、把人生視為一連串的賭注…..這些人格特質可不是一般未經世事的乖乖女所能認同,更別提還會抽菸、喝酒、吃檳榔、打麻將、上舞廳、玩股票、到處把馬等傳遍法商學院等昭彰惡名。

 

   無論如何,雪兒順利地約了小昕一起去蘇澳,理由很瞎,雪兒裝出一副可憐樣地騙小昕,如果約不成,小黃將要向她逼債。

 

    不只如此,雪兒還找了更瞎的藉口讓小黃單獨騎機車載小昕出發,事情是這樣,六個人原本說好,由阿嘉開著家裡那部福特千里馬載另外四個人,小黃單獨騎摩托車,說好隔天等到小昕期末考最後一科考試結束後才出發,但阿嘉、雪兒、丁淡哥與史坦利卻瞞著小昕提早一天就出發,提早出發的理由是為了躲開當天晚上在忠孝東路東路舉辦的「無殼蝸牛夜宿東區大遊行」的人潮。

 

    知道被雪兒設計擺了一道,考完試回宿舍的小昕滿臉無奈地對小黃說:「一句話就可搞定的事情何必兜那麼一大圈呢?可以簡單的事情何必複雜化呢?」

 

    奧坎的剃刀理論說明,一件事情如果有許多不同的解決方法,其中最簡單省事的那一項就是最佳解決方案。

 

   理論很多人都懂,諷刺的是,越不懂理論的人,往往是人生中最容易成功的那一群。

 

   長髮在腦後綁成一束,像馬尾般垂放著,小昕大方地坐在機車後座,明明北宜公路入口的北新路離海邊遠得很,竟也聞到了一絲絲大海的氣味,這一天台股第一次見到萬點,前一天十幾萬個無殼蝸牛夜宿忠孝東路,幾天後,蘇澳海邊發生了一件改變六個年輕學生一輩子的事件,只是這一天,他們都還不知道。

   

    北宜公路的鬼怪傳說很多,尤其是從坪林到頭城這段俗稱「九彎十八拐」的狹小山路,彎道既多又窄過彎角度更是險峻,三天兩頭便發生嚴重的死亡車禍,所以從北新路新店這頭進入山區,沿途都有過往司機在路上燒香撒冥紙,更增添了毛骨悚然的氣氛,經常跑這段路的小黃也不免俗地準備紙錢打算停下車來祭拜孤魂野鬼好兄弟祈求旅途平安。

 

  「對不起!我是教徒,不能陪你燒紙錢。」台灣的原住民十之八九是基督教徒。

 

  「也沒什麼大不了啦!就只是求個心安罷了。」

  「反正你想燒紙錢的話你自己去燒,記得離我越遠越好。」虔誠的她相當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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