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小黃住進宿舍的人是史坦利,休學那半年期間,大部分時間都在蘇澳幫忙養鰻的,唯一有聯繫的同學是史坦利,嚴格來說,史坦利是大一屆的學長,但台大的課程不論是必修選修還是通識課,選課的彈性相當大,這門課的同學不一定是同屆考進去的那批人,甚至也有一堆別系甚至別校來的選課,必修課除了大一的幾門基礎學科外,也沒有限定非得幾年級修課,高興的話,大二可以先修大三大四的課,不高興的話可以把表面上是給大二修的課延後到大三大四去修,雖說是自由學風,但唯一的缺點是同學之間的關係與聯繫相當淡薄,同一屆考進去的同系同學,往往大二以後就鮮少會碰在一起,加上有些課在公館有些課在城中徐州路校區,課與課之間,可以看到一大堆學生騎著摩托車穿梭於兩個校區,多數人是上完課就走人,反而是同宿舍或同社團的人會比較熟撚。

 

            小黃和史坦利熟識的理由很另類,兩人是所謂的牌友,大學生打麻將在1980年代還算盛行,不過在自詡國家棟梁的頂尖學府內,打麻將或多或少會被視為壞份子,更別說大一新生,打麻將打到成精的人,幾乎一眼就可以從一堆陌生同學中找到同好,史坦利在小黃的大一迎新晚會擔任幹部,他遠遠看到小黃就立刻趨前攀談。

          「黃麒銘,你應該常常打麻將吧!」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學長!你怎麼會知道!」

 

            史坦利笑而不答,後來等到兩人熟了以後,史坦利才告知小黃:

           「我一看就知道你會打麻將,還可以從你的臉知道迎新晚會的前一晚你打過麻將,也知道你在北風北自摸絕張三條。」

 

             從那一剎那起,小黃終於了解台大所謂的臥虎藏龍的真正本質,從面相可以看出前一晚北風北自摸。

 

               迎新晚會後沒多久,史坦利約了小黃打了場麻將,打了四圈後,他將桌上的麻將牌亂搓一通語重心長地後對著小黃:

「大家別再打去下了!」

 

        小黃也有同感,在廝殺下去其實根本無法分出輸贏。

 

             小黃從國小就開始打麻將,上了高中之後,由於熟能生巧,一對巧手能夠在別人眼皮面前偷偷藏牌,也可以自己手上的爛牌趁別人在洗牌整理牌的空檔偷偷換掉,有一陣子小黃還以此為生賺些零用金,關於這點,小黃還相當引為自豪,他從來沒失手被逮過,但卻被史坦利一眼就識破,之所以能夠一眼識破並非他具有絕佳的眼力,而是他會算牌,每一張牌出現在誰的手中的機率有多高?每一張牌還沒被抽出來的機率有多高?另外三家聽牌或胡牌的機率有多高?史坦利的心算運算功力幾乎可媲美電腦,那年代的電腦還是個很新穎的名詞,只有在學校的計算機中心才有。

 

             後來才知到史坦利當年考大學時的數學成績是滿分100分,而那一屆的數學考題又是歷年最難,十幾萬個考生的數學平均分數(所謂的低標)只有12分,即使能夠考進台大的人,了不起也只有六、七十分,到了大一的微積分課,遇到了一位數學系的殺手級教授,故意把期中考的題目難度提高到接近數學研究所的等級,經濟系學生除了史坦利拿到100分之外,其他全數陣亡不及格。

 

              與小黃交手了幾圈之後,史坦利發現怎麼算都算不準眼前的牌局,這也難免,畢竟小黃是用藏牌作弊的方式,已經超出合理運算的範圍,當然無法計算。

 

               史坦利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學弟是所謂的麻將郎中,於是就提議別再打下去了,從此兩人聯手轉戰各校,有時候跑到淡水去痛宰淡江的肉腳,有時候遠征新莊去坑殺一些念輔大的公子哥們。

 

           只是,小黃始終都不清楚史坦利的真實家庭背景與來歷,只知道他高中唸嘉義的二流高中,有時後他說家裡在嘉義,有時後又說他的家在桃園,反正就是一付神秘的樣子不願意多談自己的事情,這種個性一直到往後的職場也都如此。

 

               住在這個臨時宿舍的人多半和史坦利一樣,都不是那種傳統高中名校出身,更非天龍國度的子民(當然那時後並沒有這個名詞,用這詞只是為了描寫上的方便)

 

              同寢室的另一個人是丁淡親,這傢伙是財金系二年級學生,但比起大夥,他的年紀足足大上四歲多,是當完兵才靠聯考加分考進來的(當年服完兵意的考生可以加分10%),高中唸的也是台中一所不怎麼著名的二線高中,因為年紀比較大,所以在宿舍裡頭經常擺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樣,剛開始還不屑與我們其他小毛頭來往,但過了大一之後,也面臨了和小黃史坦利同樣的人際困境,無法融入那些北一女建中天之驕子(女)的圈圈之後,基於同病相憐的處境,願意和我們這批小弟弟小妹妹玩在一起。

 

            他的名字「淡親」的由來是他的國文老師老爸取的,典故來自於莊子山木篇

          『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

 

            淡以親的意思是真正的朋友之間不需要有大風大浪,能夠和氣、平安、快樂、珍惜、信任、像水一樣的清澈透明的友誼。

 

              說起來也真幸運,那年大學聯考的國文作文題目就是「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鬼才會去唸什麼莊子啊!結果考倒了全台灣十幾萬個考生,偏偏就是蛋哥在作文上拿了滿分,經過聯考戰役,蛋哥的人生觀從此改變,認為人生只是透過一連串的偶然與幸運所組成,不過這個幸運並沒有延續到上大學,該當的一定被當,不該被當的也會被當,每學期都是在退學邊緣低分掠過。

 

             重要嗎?從蛋哥後來的遭遇來看,分數一點都不重要,他是那一屆財金系考進金融業的畢業生中升遷最快、薪水最高的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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