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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成眼睛瞪得大大的,虧他還有江西屠夫的外號,也被黃孝海突如其來開槍給嚇矇了,心想怎麼有人敢在他面前開槍行兇。

 

       「程屠夫,你想鬧事,我也是想來鬧事的,你最好開槍把我們幾個人全殺了,這裡有日本人、有東南亞的僑領,還有幾天前法國神父的一條命,你自己的章程好好想清楚,要不要為了陳鞏達的一條腿賭上你的身家與性命呢?

 

              說完後立刻轉身揮了揮手大搖大擺地走出師部大門,背著二重吉統的黃生廣,臉色鐵青的佐藤和擔任事件仲裁人汕頭商會的陳立桐等人嚇得雙腳發軟聽不住使喚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氣極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程言成嘆了一口氣後對著他們說:「你們不走難道要我端出軍法伺候嗎?」

 

  

     夜半從軍營傳出一道劃破寧靜的槍聲,村子內僅剩的人家把門窗關得更緊,即便是經過日俄戰爭大風大浪、走在結霜的路面的佐藤雙腿仍在微微發抖,直到離開軍營半公里以後心神才慢慢恢復咒罵起來:「八格野魯!你幹甚麼要節外生枝對陳團長開槍?」

 

    「你以為就算對他們那種土匪軍閥卑躬屈膝,他們就會放過你嗎?我對陳團長開槍自然有我的用意。」黃孝海神情一派輕鬆一點都不像剛剛才開槍殺人的模樣。   

 

        「混帳!你搞不清楚嗎?我才是這趟救人行動的指揮官,有什麼事情必須跟我報告….」 長年當官的佐藤端起架子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黃孝海打斷他的官腔回答:「程屠夫的第14師,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幾乎都是軍閥馮玉祥的舊部,十之八九來自安徽淮西,除了這個陳鞏達以外,上上下下沒幾個人熟悉江西廣東這一帶的地形與道路,我打斷他的腿,程屠夫自然無法派他來追殺我們,只能派其他不識路的部將來殺我們滅口,那和派了個瞎子沒甚兩樣,我們江西的山路相當複雜,不識路的話,困在深山裡頭十天半個月都鑽不出來。

 

             黃孝海之所以光明正大的開槍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用意,只是無法對佐藤說出口,那就是要把佐藤拖下水一起背負這筆帳,此刻黃孝海最擔心並非程屠夫派人來殺二重吉統與自己滅口,而是擔心佐藤臨時抽腿任憑其他人自生自滅,對日本政府而言,二重吉統的屍體比活著回去還要有價值,一具被國民黨軍隊殺害的日本商社社長的屍體,絕對可以掙得政治上的利益。況且接下來從嶺背村逃到廣東汕頭的這段路,黃孝海也不得不依靠佐藤帶來的人和武器。

 

               很多時候,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去選擇命運;但更多的時候,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被命運選擇。

 

              早在前往第14師師部要人之前,大夥就商議好了逃亡的路線,從嶺背村黃家老屋到江西南邊的龍南這段路,估計程屠夫不會在此對他們下手,所以他們一行人依舊搭著從汕頭開來的兩部卡車大搖大擺的行駛官道,到了龍南,因為黃家在那邊有間十分堅固的圍屋,巧的是,詹佳所說的那條密徑的入口正好位在黃家圍屋後方的山溝雜林,大夥先躲進黃家圍屋,在利用夜晚偷偷地摸到密徑溜進複雜蜿蜒的丘陵地區。

 

                連夜開車趕路,還沒到中午就已經抵達黃家位於龍南的圍屋,圍屋是種傳統客家人的集合住宅,屋外頭是聳立數丈之高牆,宛如一座小型城池,圍屋的形狀有圓形和方形,福建與廣東的客家圍屋大多是圓形,近代最有名的是福建西部山區的土樓,而江西的客家圍樓則是方形,方形外牆形成村內客家人的巨大堡壘,圍屋四角的牆頂有四座炮樓,可以居高臨下開槍擊退來襲的盜匪,而在圍屋的二樓與三樓,除了屋頂的炮樓以外,牆上處處有事先挖好的槍窗,在屋內的人還可以在槍窗架起槍枝朝外頭發射,除非用大砲轟炸,否則尋常盜匪的槍枝或冷兵器根本無法攻進圍樓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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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屋內祠堂、曬穀場、廟宇、大廳、幾十間臥室、天井、水井、各式倉庫、菜圃一應俱全,黃家的圍屋甚至連練習射擊的射箭練兵場都有,這座圍屋是黃家先祖在清朝同治年間打造,當時打造的因素是黃家產業幾乎在太平天國戰亂中遭到洗劫一空,基於防盜的理由而打造。十多年前,海叔與黃生廣的父親眼見于都經常發生戰亂,便陸續把棉被工廠搬到這座黃家圍屋裡頭,附近有廣大棉田,可以就近取得原料,且龍南距離汕頭與廣州不遠,作好的棉被可以在一天內送抵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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