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台商第一篇 (13)
葉國強心神不寧地胡亂走進地鐵站,隨便找了一站便頭也不回的跳下車,他只想找個人多熱鬧的地方,想要藉著五光十色的喧嘩來麻痺一下自己的六神無主,不知不覺地踱步到上野御徒町這個地方,離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月,路邊的商店就可以看得到裝飾聖誕樹的小彩燈閃閃發光,即便如此,天色並沒有因而變得燦爛耀眼。現在已經是晚上時分,日落已經一兩個鐘頭,天空布滿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新聞報導指出,可能很快就要下雪了,可是下雪到底有什麼好玩,他一點也不明白以前那麼喜歡雪景,她只知道天氣會又冷又溼,而且令人更沮喪,本質上,他永遠是個南台灣的人,渴望陽光就像癮君子渴望香煙。
上野御徒町這帶到了晚上會有許多在街上攬客的「色情業務員」,不熟東京的觀光客多半會以為新宿那邊才是色情區,其實上野御徒町認真算才是東京色情的大本營,只是在此出沒的「色情業務員」不會招攬路過的外國觀光客,葉國強以前走在這裡,只要旁邊出現穿著正式西裝外套染著一頭金髮、講話輕聲細語、模樣鬼祟低調的業務員對著他推銷色情業務,他會故意操起中文或英文,那些業務員就會一臉歉然地默默離去。
葉國強今天不一樣,內心深處除了有股發洩不到的情緒以外,也許有那麼一種「就算染上愛滋病死掉也無仿」的豁出去的自我毀滅心情吧!他對一位攬客的年輕業務員搭了腔,講好了價錢,跟著他鑽進旁邊居酒屋林立的小巷,七彎八拐地來到一處連路燈都沒有的暗巷,走進一棟看起來就十分詭異的大樓的地下室。
「原來是真人實境表演秀!」 難怪那位攬客業務員開出來的價錢如此低廉。
觀眾不多,沒有人對剛走進來的葉國強多瞧上一眼,在這種地方大家的反應都很慢,空氣中一股黏稠、懶散和墮落的氣息,燈光微弱,葉國強選了個後面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台上有三位女表演者,看他們的肢體語言就立刻知道很快地就會脫光衣服表演女女3p性交的現場秀,帶他進場的那位服務生,上台假裝熱情地帶動大家,目的只是要觀眾多塞一些小費到女優的內褲裡頭,這種脫衣表演,幾十年都不變,葉國強想起年少時在高雄看過的十八招,光顧的男人其實很一致,不是無聊的老人就是滿身疲憊襯衫皺巴巴的中年上班族,狂飲著啤酒,面目猙獰地盯著舞台上的女孩,也許不該再稱為女孩,會淪落在這裡表演低級性交得通常起碼四十來歲以上,她們一路從銀座的高級女侍、援交的女孩、站壁的熟女、泡泡浴的女郎墮落到這種地方討生活。
可怕的晚餐餐點油煙飄滿每一吋座位、舞台走道和吧檯,香煙味、來路不明的廉價油的油炸味,幾個坐在前座的胖子啃著店家提供的炸雞腿,狼吞虎嚥的吃著,台上的女郎故意把表演流程放慢,似乎只為了等待這幾個腦滿腸肥的客人。
沒多久燈光變得更昏暗,台上的女郎開始賣力地表演起來,有兩個看起來應該像是媽媽桑的中年歐巴桑穿梭在台下的座位,湊著觀眾的耳邊細細說話,明示可以在表演後挑台上的任何一個或者任何兩個三個,到樓上的房間續攤。
葉國強雖然不曾來過這種地方,但精明的他知道,舞台的女郎會一批換過一批,他可以好整以暇慢慢地挑選,反正時間多得很,多到自己不知該如何打發。
這時候從後面傳來一個似乎是重聽的客人與媽媽桑的大聲對話,這聲音越聽越感到耳熟,經不起好奇心地轉頭看過去,他驚呼了一聲,那人看到他也驚呼了一聲。
「原來是棉棉花居酒屋的吳老闆!」
既然兩人都已經照過面,也無須遮掩,老吳躡腳地換了座位坐在葉國強的旁邊。
「老強!你常來這裡啊?」 老吳一付很世故老練的模樣。
本來想據實回答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裡,但又何必作這種解釋呢!以前他在高雄雄中旁邊的旅館內看十八招表演,學校就在附近,就是不會碰到熟人,只是竟然在東京這座認識自己不會超過十個人的超級大都市,偏偏就是會碰到熟人。
「俗語說單嫖雙賭,來碰這玩意最好是偷偷摸摸一個人來,竟也碰到熟客。」 老吳笑著說。
「是啊!」 原本滿腦子猥褻的心情頓時消逝了大半的葉國強含糊不清地回話。
「你是白領、搞金融的,用他們日本的形容詞就是人生勝利組,想玩女人幹嘛來這種便宜低俗的地方,應該到銀座去才對,我是沒錢,要是哪一天發達了,我絕對要去銀座開開眼界。」
「你今天不用開店嗎?」
「今天店裡公休,只要公休日,我就會來這帶消磨消磨。」
既然碰到熟人興致也少了大半,葉國強也不太想在這個烏煙瘴氣的鬼地方繼續待下去。「老吳!有空嗎?我請你喝酒!」一年來老吳一直扮演著他的傾訴者,葉國強知道今天如果沒有找個人把一股悶氣通通吐出來的話,能不能有活到明天的勇氣自己都沒有把喔。
兩人一起離開,一旁的媽媽桑和攬客業務看到原本應該到手的仲介生意飛走了,氣得在一旁用日文大罵:「小氣的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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