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遺書中有交待從遺產中提出10萬塊給你,請你幫他辦後事。」

「辦後事?」我還以為他會把我幫他打工的事情抖出來。

「就這樣?」

老刑警點了點頭。

「沒有提到其它事情嗎?」說出口我立刻後悔。

「否則你認為應該還有什麼事情?」幹練的老刑警似乎有了警覺,這是他們習慣性的職業敏感度。

「沒有啦!我是說這真的很奇怪,他的後事不交待家人親戚,反而要交代給我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我特別強調幾面之緣和陌生人這幾個字眼。

「誰知道他那種神經病的腦袋中裝些什麼鬼東西。」老刑警沒有聽出我的緊張。

 

透過了老刑警的說明,才知道本名呂英博的英國博士,原本是香港華僑,父親生前是生意作很大的貿易商,然而父母在一件空難中雙雙罹難,留下龐大遺產,當時英國博士只有二十幾歲,然而卻罹患輕微的精神病,他的叔伯姑姑們覬覦他爸爸的遺產,於是將他送進台北療養院(現在台北八德路台安醫院的前身),買通醫生護士,開出重度精神病的確診證明,因此遭到法院判決「受禁治產」,所以無法管理、持有與處置他爸爸的龐大遺產,只能任由遺產讓親戚侵佔吃乾抹盡,在當時,被收容在台北療養院的重度精神病患,與監獄的囚徒沒什麼兩樣,等於是被無限期的監禁,久而久之,就算正常人也會被關瘋。

 

幾年前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從療養院脫逃出來,從此失去聯絡。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老刑警好奇地問我。

「就是在這間咖啡廳,他和我都是這裡的常客,久而久之就認識了。」

「這點我可以證明。」坐在一旁的老闆娘證實我所言不假。

「那你都和他聊什麼?」

「股票啊!金融啊!他自稱在英國唸過金融博士,而我又是念經濟的大一新生,所以自然有興趣聽他講話。」

 

老刑警大概對我沒有什麼興趣,又問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之後,從公事包拿出一只鼓鼓的牛皮紙袋交給我。

「這裡是他遺產中的10萬元,你幫我簽收一下,我要拿回去給檢察官交差,不過,別說我沒提醒你,他的遺體這兩天解剖後就會送到板橋殯儀館,既然拿了錢就盡量去幫忙後事,你不要連死人的錢也要吞,會倒大霉的。錢如果不夠的話,殯儀館內有社會福利機構…..」

 

「我一定會做的。」

 

刑警伸了伸懶腰起身離去,走到包廂門口好像突然想到轉過頭來問我一句:「你的朋友生前有沒有提過何小姐這個人?」

「沒有!」我想了一下後回答他,幸好他沒有問丙媽或嚴董,否則恐怕會被他識破我的謊言,但是我真的不曉得丙媽或嚴董這個人其他的稱呼,所以也不算說謊,何小姐不一定是丙媽。

 

刑警走後我才整個人鬆懈起來,但另一股不同的恐懼立刻由然而生浮現出來。

「萬一英國博士不是自殺的話…….」

每次和學生聊天總會引用一些哲學家的話的老闆娘黃娟,回了我一句:「就算你找出真相,然後呢?這樣會讓你的生活變好嗎?也許你會知道一些你不喜歡的事,只是你必須重頭再難過一遍。

 

似懂非懂!

「這句話是誰說的?叔本華?康德?還是川端康成?」我好奇地問著。

 

「廖駿、澎澎餐廳秀的對話!」

 

前一陣子還活靈活現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就這樣死了,一切顯得如此不真實,我腦中還記得他一邊放著德布西的練習曲,一邊攤開股票k線的喃喃自語:

「崩盤後的反彈最像德布西的練習曲,音符一個接著一個堆疊起來,和日k線一天一天的跌幅收斂一樣,音樂有魔力,同一首曲子不同詮釋者就有不同的結構,k線有生命,同一家公司不同日k線就有不同的意義….」

 

  雖然休學了,差點忘記還是得在寒假的時候辦理「兵役緩徵」,我只好匆匆離開人性空間到徐州路的法學院,經過系辦公室時,被助教叫了進去。

「小黃!今天早上收到一箱你的包裹,順便進來拿吧!」

 

我刻意躲開助教嫌惡的眼神,在他們成績高人一等的世界中,應該容不下我這種不論是成績、操行(以他們的狹隘標準)還是行為舉止的沒水準魯蛇,他們總認為進來台大以後就再也不會看到我這種魯蛇,也許在他們眼中台大是贏者圈的樂園,乖寶寶的象牙塔,準貴族的培養所。

 

我看了包裹的寄件人,又再次嚇了一跳,這兩天我被嚇到的次數可說是族繁不及備載。

 

寄件人居然是呂英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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