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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的生意沒有所謂淡季,但從禮拜五到禮拜天除外,尤其是放假日前一天晚上,雖然以前各行各業週末還要上半天的班,然而那些天天流連於酒店的火山孝子,到了假日,還是得乖乖的回家當個表面上的好爸爸好老公,為了扭轉這種行業生態。

  酒店每個月都會選個周五晚上舉辦「才藝選美比賽」之類的活動,叫小姐弄一些唱歌跳舞之類的表演,然後讓客人用買節數的方式來搞些選美活動,由於坐檯小姐的薪水採取「日領」方式,如果不在週五晚上卯勁全力來吸引熟客捧場的話,從週五到週一晚上之間,她們可以說是一毛錢都沒有進帳,對許多天天靠調頭寸過活的小姐而言,可說是悲慘的假日。

 

坦白說,絕大多數酒店小姐一旦卸妝,卸妝前後簡直判落兩人,反差之大宛如天使打到阿鼻地獄,當然除了這是吸引酒客捧場的必要手段之外,許多酒店小姐也希望沒有人可以認出她卸妝後的真實面貌,萬一哪天想洗手從良時,至少不會被別人認出來,也有些比較不在乎這些細節的小姐,從良後往往遇上被認出來的麻煩,相信大家常在社會新聞上看過,某某望族大戶娶媳婦,下面宴請的男客人有一半曾經是這位媳婦從良前的客人,而當場退婚的慘劇。

 

 會對Jessy留下深刻印象並非她的漂亮,也不是她吐了我一身,而是某次在店內所舉辦的選美大賽,她上台唱歌,酒店的唱歌可不是隨隨便便用伴唱帶MTV來伴奏,而是扎扎實實找樂團樂手,而且事先還會連續用了兩三個下午去排練,規格一點不輸給歌廳的現場演唱,其他小姐多數選擇比較熱鬧、可以帶動氣氛的吉魯巴或倫巴旋律的台語歌,Jessy與別的小姐選的歌可就不一樣,她選了一首『Hotel Califonia』,她的歌聲很有層次,一開始好像魔術師唸咒語,有股難以形容的魔性,在副歌中再將隱藏的好歌喉慢慢宣洩出來,用直指人心已經無法形容,而是她的歌聲好像會刻在聽眾的內心,簡直把聽眾的耳朵與內心當成唱片刻盤,一字一句一聲一音灌錄在腦海內。

 

與銘傳的peggy相比,peggy的歌聲好像北歐恬適的初秋鄉間,而Jessy的歌聲好像黑幫林立的科西嘉暗夜街頭的夜鶯。

 

也正因如此只要每次在小房間內遇到Jessy,我都忍不住想要和她攀談聊天,沒辦法,或許是因為peggy的關係,只要遇到好歌聲的女人,對我而言都有無比的吸引力,只是那時候不過是窮學生兼跑腿打雜的交割小弟,後來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外加上股票賺了點錢,我竟然用客人的身份從酒店正門進場指名點Jessy的檯,只是為了能夠一個人獨享她那股充滿魔性的歌聲,特別是當時我面臨被退學的邊緣以及和小敏之間的許多糾葛的脆弱人生關卡。

 

她看到指名她坐檯的客人是我,她也嚇了一跳。

「笨蛋!幹麼花這個冤枉錢!」

「想再聽一次『Hotel Califonia』」

「笨蛋,聽首歌幹麻花一兩萬塊錢。」

 

這是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火山孝子。

 

以前年輕的時候經常被罵笨蛋,不過我有個好處,被別人罵笨蛋的時候我不會反駁,而是會仔細聽別人有什麼聰明的見解。

「想要聽我唱歌不用花這種錢,等我下班之後我天天唱給你聽,只不過…..」

 

在當下火山孝子指數破表的我,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恐怕都會願意,只不過沒想到她提出來的要求竟然是:

「你只要告訴我嚴董買什麼股票就好了!」

 

我這輩子什麼有具有,有聰明的腦袋、有堅強的信念、有不怕挫折的幹勁、有洞悉人心的敏銳度…..唯一沒有的就是對老闆的忠誠。

 

也不過就是把老闆的秘密告訴別人,這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塊小蛋糕。

 

話說當年股市風彌的程度,連酒店都是股市明牌的情報站,一來是因為,多數酒客賺的錢都是從股市來的,二來酒店本來也是大戶、券商、金主,銀行甚至於官員的交際應酬的最主要場所,這些耳濡目染的小姐聽久了,當然會心癢下海,反正連靈魂都可以下海了,是不是?

 

有人說全台灣股市消息最多、最爾與我詐的三個地方分別是新聞界、金融業與酒店,一個人如果能夠在這三個環境混上幾年而沒有遭到滅頂的話,絕對是人精中的人精。

 

重點在於斯斯有兩種、明牌也有兩種,一種是帶你上天堂,一種是帶你住套房,已經流轉到應酬的酒店包廂裡頭的內線消息,早就已經不知道轉過十幾手了,再加上這些酒店小姐哪有什麼判斷能力,所以即便在當年股市搶搶滾的年代,十個聽消息的小姐有十一個會輸錢。

 

酒店之所以是酒店在於沒有秘密,所有事情只要在酒店被人講出來、被人聽到,秘密的保鮮期通常很短,短到比三十年後某位馬姓總統的施政蜜月期還要短,沒多久就被丙媽知道,但沒想到丙媽選擇原諒我,只是再一次警告:

「如果你再犯一次,就不是回家吃自己那麼簡單!」講完之後她抬起下巴朝門口那邊點了點頭,我順著她的眼神,門口恰好站著那位天天吃膽固醇以打架為人生唯一志趣的山豬大叔。

 

其實不是笨蛋的我完全聽得懂,說到這裡,不得不佩服丙媽,她除了用威脅的方式以外,還每個月加我薪水一萬塊錢,當然她的理由應該只是我是她和英國博士與內線王之間的窗口吧!

 

這種恩威並施的方式確實影響了我,日後出社會在金融業幹主管的時候,常常會思考丙媽管理酒店的種種手段。

 

人可以罵總統、可以欺負小狗,但絕對不要和天天吃膽固醇以打架為人生唯一志趣的山豬大叔過意不去,自然我就不再把丙媽進出股市的炒股內容告訴Jeesy了。

 

但山不轉人轉,既然明牌可以用打聽來的,自然也可以製造出來,為了繼續討好Jessy,每次我就隨便報一兩支股票給她,沒想到竟然也會賺錢,可見在股市大好的時候,唯一會輸錢的方法就是聽明牌,連鬼扯淡、胡亂掰、射飛鏢的方式也比聽明牌容易賺錢,沒多久,其他酒店小姐也會向Jessy打聽我報的明牌,她們稱之為「台大牌」,台灣社會第一群認為念經濟系的學生應該很會炒股的人竟然是酒店小姐。

 

後來慢慢地和丙媽比較熟以後,我鼓起勇氣問丙媽:

「既然整個公司的人都在炒股,為什麼不乾脆也讓她們賺點錢呢?你也知道她們每天跟上門的大戶要明牌,幾乎各各都賠上一屁股債。」

 

「小黃!幫我點一根煙!」順便兼差當丙媽司機的我,點了一根煙遞給旁邊的丙媽。

 

丙媽吐了一口煙,嘆了一口氣說:「如果她們個各都賺大錢,誰會來公司坐檯幫我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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