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低調轉型的生存戰略
我唸的那間天主教私立高中更是以保守聞名，男生女生之間的曖昧情愫是最高的禁忌，只是，學校不曉得的是，多少年下來這間學校的學生前仆後繼地在私底下挑戰甚至踰越學校所劃出下的界線，當由上而下的人為禁忌侵犯到正常人性時，禁忌的界線等同虛設，禁忌的存在意意只剩下讓大家踰越的快感。
特別是某些很可笑的規定，當年學校訂了一條校規：「無照騎機車警告一支」，很合理，但這條校規的但書就讓人啼笑皆非：「但若男女共騎乘，則各記大過一支。」
從小就很衰小的我，就被這條校規搞得差點想要當場休學回家不念了，話說高三的時候，家裡附近住了一個高一的小學弟，由於這位小學弟對我很巴結，常常會幫我準備香煙飲料什麼的，於是我就天天載他上下課，有一天被教官抓到，因為我尚未滿十八歲所以無法考駕照，再加上我其實已經是連續被抓到好幾次的累犯，公事公辦的教官只好將我與學弟的犯行報上去，教官的處理是記我一支警告，學弟則是口頭申誡。
高中期間的我被記個過有如吃飯的配菜一樣，對我而言只要別傷筋動骨搞到退學，區區一支警告，其實比被蚊子叮到還要無感。
但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禮拜後，訓導處的公告欄貼出「大過公告」，我和學弟每人各記一支大過，理由是「男女共騎乘」，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位學弟，姓什麼我早就忘了，可是他好死不死竟然取了個女生的名字「可佳」，教官本來只是例行性上將公文送給校長，校長看到可佳兩字，連問也不問清楚，就直接認定他是個女生，我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記了支大過。
不論我怎麼去陳情，甚至連老師、教官乃至於訓導主任都幫我們說話，校長完全無動於衷地酸溜溜地指著我說道：「你們瞧瞧他那種對待師長沒有禮貌的態度，大過的處份一點都不過份啊！哼！」
我猜想他死不認錯的主因，應該是高三那年第一次模擬考，我不小心考全校第一名的緣故，想想看，學校煞有其事熱熱鬧鬧地組了一班所謂的升學莊敬班，號稱升大學保證，用盡各種學校教學資源，結果竟然被學校最爛的就業班的人考了個全校第一，再加上我賣便當事件搞得福利社生意一落千丈，新仇舊恨下，看到我犯了錯，當然往死字裡頭打下去毫不手軟。
沒想到，兩天後一個我想像不到的神秘人物低調地來學校，與校長聊了五分鐘後便揚長而去，一個小時後訓導處佈告欄的大過公告悄悄地撕了下來，不到終午教官立刻告知我：「大過取消了！連警告也取消了！」
那位神秘人物原來是可佳學弟的老爸，學弟不講還真沒人知道他老爸是中央級的大官呢！
所謂的制度或許只是用來整肅不喜歡的人而設計的吧！碰到權勢自動會修正自動會轉彎。
在高中想要順利地生存與畢業，只有三條路途：一是你有個議員老爸(如張幹)，或有個高官老爸(如那位叫作可佳的學弟)。二是低調不起眼，讓老師與同學根本忘記你這號人物，可以的話，能夠低調到有如教室後面的壁報，低調到連教官老師完全叫不出名字來。
很顯然的，我根本沒有符合上面兩點，好不容易碰到腳斷掉，天天柱著拐杖，用示弱的方式展現低調的行事，但沒想到一不小心被yoyo知道了我的腳老早就已經康復的秘密，看樣子我無法再繼續柱著拐杖偽裝下去，但或許你會問，繼續裝下去不就得了，既然原本對我有敵意的yoyo已經和我發展出特殊人與人死黨關係，yoyo一定會替我守口如瓶下去的。
如果你會這樣想，那表示你不懂說謊的藝術，說謊不在大小，再怎麼誇張的謊言只要沒人知道真相，就會成為事實，但是一旦有一個人洞悉的你的謊言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拆穿你的謊言，即便你的謊言天衣無縫且合情合理。所以說謊的最高境界是，一旦有人拆穿就不能繼續扯下去，三十年後某位帶著女人上高級汽車旅館的國會議員，似乎就不懂得這種道理，被拆穿了還硬凹瞎掰，於是那位議員的名字從此以後就和汽車旅館、偷情不倫畫上等號。
既然無法用柺杖與腳痛偽裝低調，那麼！在高中能夠悠遊自在地混畢業的第三條路是什麼呢？就是唸書考試！只要你的成績夠好，好到讓以升學率當成辦學唯一宗旨的學校無法忽視，恭喜你，只要你不要殺人放火、違法亂紀或擋人財路，稍微調皮搗蛋一點叫作因材施教，大過不斷那叫作浪子回頭，考上大學那簡直是金盆洗手。
你一定會說我太偏激，那請你去問那些管監獄的，罪犯想要爭取假釋或減刑的終南捷徑就是在獄中苦讀考上大學，除了會上報成為浪子回頭的佳話外，還會成為活生生教材被歌頌下去呢！
我無從選擇，只剩這條路。
既然要藉由考試來驚天動地，一舉撼動學校內的好學生界，那就得直接考個全校前幾名，用名列前茅來當自己的保護傘，事後證明我的戰略是對的，一連串所發生的賣便當事件、男女共乘烏龍大過、連續三個月被校長抓到上課睡覺(爾後我會說明)....我之所以能夠不被學校藉故攆出去，頂尖的成績其實就是保護傘。
戰略定得很明確，也定得很高，然而要考全校前幾名的先決條件是......
先搞清楚考試有哪些科目！也就是戰場在哪裡！
放完寒假後我逢人就問，我先問張幹，他先是傻傻地看著我，思考了半天然後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我知道有選擇題、是非題、填充題和計算題。」
問了也是白問，接著我問咖啊林，他的回答更令人噴飯：「學校有考試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廢話，每次考試對他而言，沒有半點聲音、沒有老師講課噪音的教室，簡直是睡覺補眠的天堂。
沒辦法只好去問好學生yoyo，比較用功的yoyo對我說：「看你是要考社會組還是自然組？」
我接著問：「那我們班是社會組還是自然組？」
「理論上我們班什麼都不是，因為我們有一部份是綜合商業科，如果要認真分類的話，應該屬於社會組。」
「難怪我們有實習商店與實習銀行的課！月考與聯考考那些嗎？」 我實在夠混，讀了半年多也搞不清楚自己念的是什麼學校什麼班級。
「那些不會考，考試的科目有.......」yoyo不計較與我的賭注，一五一十很詳細的把考大學以及學校考試的科目以及範圍解釋給我聽。
不管是為了索取yoyo的一吻，還是為了能夠平安地混到高中畢業，亦或是為了考大學，既然想要提早半年在高二下學期就進入考大學的備戰狀態，有些必備的手續與儀式還是得好好地把它走完，否則根本無法讓自己順利「轉型」成功。
高中跟黑社會幫派相當雷同，一旦你被學校與同學認定是個「七逃咖」，你就很難脫身，就好像電影內想要脫離黑幫的浪子，就算通通層層考驗以及種種身心折磨，還不一定能夠順利擺脫黑幫的控制與昔日兄弟人情的羈絆呢！高中也是一樣，想想看，這種曾經周遊列校背負數條大過、幾番退學處分的人，再加上一臉賤樣，老師教官也好，學校其他那些想要混上帶頭大哥位置的同學也罷，哪能夠輕易地就相信我真的想要好好讀書而不是打打嘴砲呢？
高二上學期柱著柺杖時，對學校與那些大哥級學生而言，我是個毫無害處的廢材，一旦拿掉拐杖，老師與大哥們多少會想起我那些昔日的豐功偉業，擔心哪天萬一惡運不小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所以我必須得透過幾道手續來證明。
其實講那麼多，其手續只有一道，那就是改變外表。
先來聊聊當年高中生的標準制服好了，當年所有的高中生一律得穿軍訓卡其衣褲，而且還得穿國家統一規定的「太子龍卡其學生服」，當然我合理的懷疑，那絕對是當年黨國體制下最明顯的官商勾結，太子龍學生制服有兩大特點：
1、只要洗個一次就會皺得有如發霉醬菜，說多醜就有多醜，穿上卡其服的高中生宛如記錄片中那種在戰場上僥倖存亡的老弱殘兵。
2、只要你穿著非太子龍的卡其衣褲，你就會被定義成壞學生，當然有意耍壞叛逆的學生會故意到外面的西裝店，去訂做哪種有點漂白的卡其衣褲，由於外面西裝店的布料比較好，穿起來也比較不會皺成一團，愛漂亮的學生還會用熨斗燙個三條線。
後來被認定理所當然的行為，在早年都屬於離經叛道，不穿太子龍就是離經叛道，若所有人都離經叛道起來反抗不穿太子龍，那廠商賺什麼？廠商背後的官商黨國體系賺什麼？
所以，想在學校公開宣示自己不再是個七逃玩咖，第一個動作是找回醬菜乾的太子龍泡褲，不再穿燙著三條線的訂做零八褲；第二個動作是換頂沒有變形的高中生大盤帽，為什麼以前要把好好的平整大盤帽帽頂弄成彎彎的呢？那是因為彎彎的帽沿會形成一條暗溝，這條暗溝剛好可以藏上幾根香煙。
第三個宣示動作是將金邊眼鏡換成黑框書呆子眼鏡，民國七0年代帶金邊眼鏡被認為是時髦象徵，只不過在校園中，時髦與壞學生幾乎是畫上等號。
夠無聊吧！所幸那種年代早已遠離。
過完寒假後開學第一天，我走進教室，只見張幹眼睛睜的大大地直盯著我看，其吃驚的樣子恐怕比看到外星人殺共匪還要誇張。
穿著比鹹菜乾還要皺的太子龍褲，帶著很厚的深度黑框書呆子眼鏡，對了，連頭髮都留著最標準的五分頭。
講到頭髮，七0年代是個還有髮禁的年代，現代年輕人絕對無法想像，當年所有的國中與高中男生都必須留著所謂的五分頭，五分頭並不是頭髮可以留五公分，所謂的五分，大約是1.5到2公分之間，當年教育部還統一製作了標準五分髮尺給全台灣的教官當成丈量頭髮的工具，別以為五分三分都是參考用的，當年只要過長，教官就會當場拿個剃刀把你的頭髮中間剃光，俗稱開高速公路，完全不給學生任何情面，很多學生因此走上離經叛道之途。
有些學生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剃個光頭來表達對體制對教官的不滿與抗議，當然如果有心想成為學校裡頭帶頭的學生，理個光頭是必備的外表圖騰，相反的，像我這種想要從良唸書的人自然得在光頭中長出1.5-2公分的標準五分頭長度，自然教官便認定你是個好學生了！
用頭髮長度來界定學生好壞，太長不行太短也不行，整個世界只能限縮在1.5到2公分的尺寸之間，那就是七0年代。
搞清楚考大學的科目與範圍之後，我唯一能夠作的事情就是去書店將所有能夠買得到參考書、課本或試題券通通買回家，我也攤開了學校的課表，由於我唸的是職業班級，一堆什麼實習課之類的，和考大學有關的課程不到二分之一，再加上班上沒有多少同學以升大學為目標，用一句大家聽得懂的話，就是我身處在一個百分之百沒有讀書氣氛的環境，於是，我替自己決定了一個最高戰略，那就是自學。
衡量了主客觀因素以及決定了自學的大戰略後，我又給自己訂下了一些戰術，那就是「利用晚上唸書」，畢竟白天的課堂對考試沒幫助，下課又是鬧哄哄的環境，於是我將自己的計畫講給劉雅各老師聽。
也就是說，我白天所有的課堂，除了與升學有關的少數科目外，我一律利用白天上課時間睡覺，睡到下午五點下課，回家後才開始唸書念到天亮。
劉雅各畢竟是劉雅各，能夠馴服讓我這種學生的老師果然有兩把刷子。
「你怎麼到現在才想到要拼聯考？青春一去不復返，就像一列火車，早就開到老遠追也追不到......你要用功點啊！」 她聽到之後並沒有立刻回絕我的提議。
「.....」老師在責備的當下，不算笨的我當然是頭低低地聽訓，重要的是不要插嘴，因為一旦插嘴回話，老師接下來自己想要鋪的梗便鋪不下去，自然就會勃然大怒，這道理和上班一樣，有時後老闆唸兩句，他的目的只是想要藉機表達一些自己的看法，若當場回嘴，豈不為難老闆呢？為難老闆就是為難自己啊！
「我早就說你是個讀書的料，這樣吧！想要在課堂上睡覺也可以，第一次月考，如果能夠考個全校前三十名，我就幫你說服其他老師讓你上課打瞌睡。」 老師開出條件，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互動模式就是談條件，難怪長大後我幹了交易員十幾年。
先來說明一下以前那間學校的學生的成績狀況，那間高中的自然組有七班，社會組一共有4.5班，高職有2.5班，為什麼會有0.5班，那是因為我們12班是特殊的，是社會組與職業科混合的，自然組與社會組分別有一班所謂的莊敬班，我記得那年是學校第一次搞社會組莊敬班，而我正是由原本的自然組莊敬班退學、轉學周遊列校後，不得不利用張幹老爸的關係，回到母校繼續窩著。
所謂的12班，其實就是整個學校除了高職以外，功課最差的一班，社會組從8班到12班，好壞自然就依序排列，簡單來說我們就是放牛班，也可以說是就業班，班上同學一畢業，少部份出國唸個野雞大學，大部分都是一畢業就開始工作甚至嫁作人婦。
所謂的莊敬班號稱升學率百分之百，但其實當時我唸的那所高中的社會組比較弱，這和傳統南部的觀念相當吻合，南部社會的傳統觀念是，一等的人才拼醫學系，二等的人才拼台清交大的理工學院，三等的人才拼國立大學工學院，四等的人才則只能拼社會組，當然我相信那種社會氣氛所塑造出來的同儕壓力，絕對讓很多學生根本只能隨波逐流唸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科系。
我整個高中的前半段，別說唸書，連到了考試當天要考什麼科目都搞不清楚，我查了一下，自己高二上學期的月考成績，在所有學校社會組學生將近350人，我的排名竟然是兩百多名，雖然我已經是班上前五名。
聽到劉雅各老師開出全校前三十名的條件後我愣了一下，我充分了解劉雅各的苦心，因為以當時很低很低低到錄取率不到20%的大學社會組聯考而言，以我們學校的程度，頂多只能考上三十個人，然而我愣了一下的原因不是目標太難，而是心中有些苦澀，原來在老師的心目中，我頂多只是可以吊車尾上大學的咖，這和當時的自我認知有很大的出入，於是我回答了一句話：
「老師，我直接考前五名給妳看！」
就這樣，我進入了整整一年半的苦讀日子，就人生的充實度而言，那一年半是人生最甜美也最甘苦，先講講我的苦讀自學歷程好了。
首先去找了大約三千張計算紙，我的目標就是一年半的時間，用這三千張計算紙計算所有我能找得到的數學題目與公式，可能是我從小就愛打麻將的關係吧，所以數學程度還算不錯，就這樣一直不停地反覆計算反覆證明，一年多以後我竟然找不到可以難倒我的高中數學題目。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平均每天花三個小時在數學計算上，一年半下來，至少算了一萬題數學題目。
接著我去買了幾本英文單字字典與成語字典，由於我的英文底子不好，所以也只能勤能補拙，就是靠背字典打下部份基礎，花了半年多字典背完之後，就去舊書攤找了大約二十本英文小說，譬如像塊肉餘生記(我本來以為這是一本食譜)之類的名著，看了二十多本小說後就這樣去參加聯考。
雖然我高中後半段日子依然過得很「匪類」，像賣便當、打架、抽煙，也過個很「愜意」，像我高二到高三，前前後後像阿溪縱走、中橫、南橫、玉山攻頂、到墾丁看哈雷彗星、畢業旅行....也玩了十多趟，但說實在的，應該很少人比我花更多的精神在唸書上頭。
我連睡覺作夢都會順便複習，連夢話都在背公式、背歷史課本，記得有一次，好像是在上實習商店課吧，我睡到一半開始說起夢話，十幾分鐘的夢話竟然把英文字典的單字拼了百來個，神奇的是，從頭到尾沒有錯誤呢！
一個月後的月考，成績一出來，果然如我預期，別說考上全班第一，連全校排名，不多不少剛好第五名，我至今仍然記得那天的公佈欄，全校前四十名除我以外通通都是那班所謂莊敬班的學生，讓一堆人驚訝的是，竟然有一個放牛班，一天到晚在學校鬧事被記過的我擠在全校成績的前五名。
別以為開始苦讀了，成績也衝出來有目共睹了，我的衰運就會從此結束，如果你們那樣想，那就表示你們不懂七0年代的校園潛規則。
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績名列全校第五名後，校長拿著我的考券，召集了幾位與我有關的老師，開了一次校務會議.....
會議的討論內容主要是找出我作弊的證據，學校除了男女關係是禁忌之外，另一個大禁忌就是作弊，尤其是那位神父校長，最痛恨學生作弊，對一個天主教學校的教育工作者而言，痛恨作弊乃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但只是就因為我考了一個超乎他們理解範圍的成績，就被指控為作弊，當時我被劉雅各叫到停車場被告知這件事情，至今仍舊記得我對著天空大叫數聲，一股怨懟之氣簡直快要爆炸，可以感受到胸口有團沸騰的東西，拼命的想要往上找出口。
劉雅各拍拍我的肩膀，跟著我義憤填膺地說著：
「下次拼個全校前三名給校長看！」
第二次月考，我們班上尤其是我的四周，監考規模出現罕見的的大陣仗，通常學校考試的監考，一個班級就是搭配兩個監考老師一前一後，然而我們班上卻破天荒地來了四個監考官，多出來的兩個監考官就是教務主任和訓導主任，他從頭到尾就是站在我的後面盯著我看。
「大仔！你又犯了什麼天條啊，害我連睡覺都不敢睡。」每逢考試就睡覺的咖啊林免不了嘀咕了幾句。
很幸運的，考試成績一公佈，我又躍升到全校第三名，那次更誇張，同時刊在公佈欄上頭的，還有我因為賣便當而被記的的兩大過兩小過兩警告，以及被班上選為模範生的公告。
這時後，校長與校務主任終於知道我的成績不是靠作弊而來，然而校長卻跑來和我談條件了....。
我的下列作品七折優惠ing...請至博客來網路書點選購:
我唸的那間天主教私立高中更是以保守聞名，男生女生之間的曖昧情愫是最高的禁忌，只是，學校不曉得的是，多少年下來這間學校的學生前仆後繼地在私底下挑戰甚至踰越學校所劃出下的界線，當由上而下的人為禁忌侵犯到正常人性時，禁忌的界線等同虛設，禁忌的存在意意只剩下讓大家踰越的快感。
特別是某些很可笑的規定，當年學校訂了一條校規：「無照騎機車警告一支」，很合理，但這條校規的但書就讓人啼笑皆非：「但若男女共騎乘，則各記大過一支。」
從小就很衰小的我，就被這條校規搞得差點想要當場休學回家不念了，話說高三的時候，家裡附近住了一個高一的小學弟，由於這位小學弟對我很巴結，常常會幫我準備香煙飲料什麼的，於是我就天天載他上下課，有一天被教官抓到，因為我尚未滿十八歲所以無法考駕照，再加上我其實已經是連續被抓到好幾次的累犯，公事公辦的教官只好將我與學弟的犯行報上去，教官的處理是記我一支警告，學弟則是口頭申誡。
高中期間的我被記個過有如吃飯的配菜一樣，對我而言只要別傷筋動骨搞到退學，區區一支警告，其實比被蚊子叮到還要無感。
但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禮拜後，訓導處的公告欄貼出「大過公告」，我和學弟每人各記一支大過，理由是「男女共騎乘」，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位學弟，姓什麼我早就忘了，可是他好死不死竟然取了個女生的名字「可佳」，教官本來只是例行性上將公文送給校長，校長看到可佳兩字，連問也不問清楚，就直接認定他是個女生，我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記了支大過。
不論我怎麼去陳情，甚至連老師、教官乃至於訓導主任都幫我們說話，校長完全無動於衷地酸溜溜地指著我說道：「你們瞧瞧他那種對待師長沒有禮貌的態度，大過的處份一點都不過份啊！哼！」
我猜想他死不認錯的主因，應該是高三那年第一次模擬考，我不小心考全校第一名的緣故，想想看，學校煞有其事熱熱鬧鬧地組了一班所謂的升學莊敬班，號稱升大學保證，用盡各種學校教學資源，結果竟然被學校最爛的就業班的人考了個全校第一，再加上我賣便當事件搞得福利社生意一落千丈，新仇舊恨下，看到我犯了錯，當然往死字裡頭打下去毫不手軟。
沒想到，兩天後一個我想像不到的神秘人物低調地來學校，與校長聊了五分鐘後便揚長而去，一個小時後訓導處佈告欄的大過公告悄悄地撕了下來，不到終午教官立刻告知我：「大過取消了！連警告也取消了！」
那位神秘人物原來是可佳學弟的老爸，學弟不講還真沒人知道他老爸是中央級的大官呢！
所謂的制度或許只是用來整肅不喜歡的人而設計的吧！碰到權勢自動會修正自動會轉彎。
在高中想要順利地生存與畢業，只有三條路途：一是你有個議員老爸(如張幹)，或有個高官老爸(如那位叫作可佳的學弟)。二是低調不起眼，讓老師與同學根本忘記你這號人物，可以的話，能夠低調到有如教室後面的壁報，低調到連教官老師完全叫不出名字來。
很顯然的，我根本沒有符合上面兩點，好不容易碰到腳斷掉，天天柱著拐杖，用示弱的方式展現低調的行事，但沒想到一不小心被yoyo知道了我的腳老早就已經康復的秘密，看樣子我無法再繼續柱著拐杖偽裝下去，但或許你會問，繼續裝下去不就得了，既然原本對我有敵意的yoyo已經和我發展出特殊人與人死黨關係，yoyo一定會替我守口如瓶下去的。
如果你會這樣想，那表示你不懂說謊的藝術，說謊不在大小，再怎麼誇張的謊言只要沒人知道真相，就會成為事實，但是一旦有一個人洞悉的你的謊言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拆穿你的謊言，即便你的謊言天衣無縫且合情合理。所以說謊的最高境界是，一旦有人拆穿就不能繼續扯下去，三十年後某位帶著女人上高級汽車旅館的國會議員，似乎就不懂得這種道理，被拆穿了還硬凹瞎掰，於是那位議員的名字從此以後就和汽車旅館、偷情不倫畫上等號。
既然無法用柺杖與腳痛偽裝低調，那麼！在高中能夠悠遊自在地混畢業的第三條路是什麼呢？就是唸書考試！只要你的成績夠好，好到讓以升學率當成辦學唯一宗旨的學校無法忽視，恭喜你，只要你不要殺人放火、違法亂紀或擋人財路，稍微調皮搗蛋一點叫作因材施教，大過不斷那叫作浪子回頭，考上大學那簡直是金盆洗手。
你一定會說我太偏激，那請你去問那些管監獄的，罪犯想要爭取假釋或減刑的終南捷徑就是在獄中苦讀考上大學，除了會上報成為浪子回頭的佳話外，還會成為活生生教材被歌頌下去呢！
我無從選擇，只剩這條路。
既然要藉由考試來驚天動地，一舉撼動學校內的好學生界，那就得直接考個全校前幾名，用名列前茅來當自己的保護傘，事後證明我的戰略是對的，一連串所發生的賣便當事件、男女共乘烏龍大過、連續三個月被校長抓到上課睡覺(爾後我會說明)....我之所以能夠不被學校藉故攆出去，頂尖的成績其實就是保護傘。
戰略定得很明確，也定得很高，然而要考全校前幾名的先決條件是......
先搞清楚考試有哪些科目！也就是戰場在哪裡！
放完寒假後我逢人就問，我先問張幹，他先是傻傻地看著我，思考了半天然後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我知道有選擇題、是非題、填充題和計算題。」
問了也是白問，接著我問咖啊林，他的回答更令人噴飯：「學校有考試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廢話，每次考試對他而言，沒有半點聲音、沒有老師講課噪音的教室，簡直是睡覺補眠的天堂。
沒辦法只好去問好學生yoyo，比較用功的yoyo對我說：「看你是要考社會組還是自然組？」
我接著問：「那我們班是社會組還是自然組？」
「理論上我們班什麼都不是，因為我們有一部份是綜合商業科，如果要認真分類的話，應該屬於社會組。」
「難怪我們有實習商店與實習銀行的課！月考與聯考考那些嗎？」 我實在夠混，讀了半年多也搞不清楚自己念的是什麼學校什麼班級。
「那些不會考，考試的科目有.......」yoyo不計較與我的賭注，一五一十很詳細的把考大學以及學校考試的科目以及範圍解釋給我聽。
不管是為了索取yoyo的一吻，還是為了能夠平安地混到高中畢業，亦或是為了考大學，既然想要提早半年在高二下學期就進入考大學的備戰狀態，有些必備的手續與儀式還是得好好地把它走完，否則根本無法讓自己順利「轉型」成功。
高中跟黑社會幫派相當雷同，一旦你被學校與同學認定是個「七逃咖」，你就很難脫身，就好像電影內想要脫離黑幫的浪子，就算通通層層考驗以及種種身心折磨，還不一定能夠順利擺脫黑幫的控制與昔日兄弟人情的羈絆呢！高中也是一樣，想想看，這種曾經周遊列校背負數條大過、幾番退學處分的人，再加上一臉賤樣，老師教官也好，學校其他那些想要混上帶頭大哥位置的同學也罷，哪能夠輕易地就相信我真的想要好好讀書而不是打打嘴砲呢？
高二上學期柱著柺杖時，對學校與那些大哥級學生而言，我是個毫無害處的廢材，一旦拿掉拐杖，老師與大哥們多少會想起我那些昔日的豐功偉業，擔心哪天萬一惡運不小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所以我必須得透過幾道手續來證明。
其實講那麼多，其手續只有一道，那就是改變外表。
先來聊聊當年高中生的標準制服好了，當年所有的高中生一律得穿軍訓卡其衣褲，而且還得穿國家統一規定的「太子龍卡其學生服」，當然我合理的懷疑，那絕對是當年黨國體制下最明顯的官商勾結，太子龍學生制服有兩大特點：
1、只要洗個一次就會皺得有如發霉醬菜，說多醜就有多醜，穿上卡其服的高中生宛如記錄片中那種在戰場上僥倖存亡的老弱殘兵。
2、只要你穿著非太子龍的卡其衣褲，你就會被定義成壞學生，當然有意耍壞叛逆的學生會故意到外面的西裝店，去訂做哪種有點漂白的卡其衣褲，由於外面西裝店的布料比較好，穿起來也比較不會皺成一團，愛漂亮的學生還會用熨斗燙個三條線。
後來被認定理所當然的行為，在早年都屬於離經叛道，不穿太子龍就是離經叛道，若所有人都離經叛道起來反抗不穿太子龍，那廠商賺什麼？廠商背後的官商黨國體系賺什麼？
所以，想在學校公開宣示自己不再是個七逃玩咖，第一個動作是找回醬菜乾的太子龍泡褲，不再穿燙著三條線的訂做零八褲；第二個動作是換頂沒有變形的高中生大盤帽，為什麼以前要把好好的平整大盤帽帽頂弄成彎彎的呢？那是因為彎彎的帽沿會形成一條暗溝，這條暗溝剛好可以藏上幾根香煙。
第三個宣示動作是將金邊眼鏡換成黑框書呆子眼鏡，民國七0年代帶金邊眼鏡被認為是時髦象徵，只不過在校園中，時髦與壞學生幾乎是畫上等號。
夠無聊吧！所幸那種年代早已遠離。
過完寒假後開學第一天，我走進教室，只見張幹眼睛睜的大大地直盯著我看，其吃驚的樣子恐怕比看到外星人殺共匪還要誇張。
穿著比鹹菜乾還要皺的太子龍褲，帶著很厚的深度黑框書呆子眼鏡，對了，連頭髮都留著最標準的五分頭。
講到頭髮，七0年代是個還有髮禁的年代，現代年輕人絕對無法想像，當年所有的國中與高中男生都必須留著所謂的五分頭，五分頭並不是頭髮可以留五公分，所謂的五分，大約是1.5到2公分之間，當年教育部還統一製作了標準五分髮尺給全台灣的教官當成丈量頭髮的工具，別以為五分三分都是參考用的，當年只要過長，教官就會當場拿個剃刀把你的頭髮中間剃光，俗稱開高速公路，完全不給學生任何情面，很多學生因此走上離經叛道之途。
有些學生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剃個光頭來表達對體制對教官的不滿與抗議，當然如果有心想成為學校裡頭帶頭的學生，理個光頭是必備的外表圖騰，相反的，像我這種想要從良唸書的人自然得在光頭中長出1.5-2公分的標準五分頭長度，自然教官便認定你是個好學生了！
用頭髮長度來界定學生好壞，太長不行太短也不行，整個世界只能限縮在1.5到2公分的尺寸之間，那就是七0年代。
搞清楚考大學的科目與範圍之後，我唯一能夠作的事情就是去書店將所有能夠買得到參考書、課本或試題券通通買回家，我也攤開了學校的課表，由於我唸的是職業班級，一堆什麼實習課之類的，和考大學有關的課程不到二分之一，再加上班上沒有多少同學以升大學為目標，用一句大家聽得懂的話，就是我身處在一個百分之百沒有讀書氣氛的環境，於是，我替自己決定了一個最高戰略，那就是自學。
衡量了主客觀因素以及決定了自學的大戰略後，我又給自己訂下了一些戰術，那就是「利用晚上唸書」，畢竟白天的課堂對考試沒幫助，下課又是鬧哄哄的環境，於是我將自己的計畫講給劉雅各老師聽。
也就是說，我白天所有的課堂，除了與升學有關的少數科目外，我一律利用白天上課時間睡覺，睡到下午五點下課，回家後才開始唸書念到天亮。
劉雅各畢竟是劉雅各，能夠馴服讓我這種學生的老師果然有兩把刷子。
「你怎麼到現在才想到要拼聯考？青春一去不復返，就像一列火車，早就開到老遠追也追不到......你要用功點啊！」 她聽到之後並沒有立刻回絕我的提議。
「.....」老師在責備的當下，不算笨的我當然是頭低低地聽訓，重要的是不要插嘴，因為一旦插嘴回話，老師接下來自己想要鋪的梗便鋪不下去，自然就會勃然大怒，這道理和上班一樣，有時後老闆唸兩句，他的目的只是想要藉機表達一些自己的看法，若當場回嘴，豈不為難老闆呢？為難老闆就是為難自己啊！
「我早就說你是個讀書的料，這樣吧！想要在課堂上睡覺也可以，第一次月考，如果能夠考個全校前三十名，我就幫你說服其他老師讓你上課打瞌睡。」 老師開出條件，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互動模式就是談條件，難怪長大後我幹了交易員十幾年。
先來說明一下以前那間學校的學生的成績狀況，那間高中的自然組有七班，社會組一共有4.5班，高職有2.5班，為什麼會有0.5班，那是因為我們12班是特殊的，是社會組與職業科混合的，自然組與社會組分別有一班所謂的莊敬班，我記得那年是學校第一次搞社會組莊敬班，而我正是由原本的自然組莊敬班退學、轉學周遊列校後，不得不利用張幹老爸的關係，回到母校繼續窩著。
所謂的12班，其實就是整個學校除了高職以外，功課最差的一班，社會組從8班到12班，好壞自然就依序排列，簡單來說我們就是放牛班，也可以說是就業班，班上同學一畢業，少部份出國唸個野雞大學，大部分都是一畢業就開始工作甚至嫁作人婦。
所謂的莊敬班號稱升學率百分之百，但其實當時我唸的那所高中的社會組比較弱，這和傳統南部的觀念相當吻合，南部社會的傳統觀念是，一等的人才拼醫學系，二等的人才拼台清交大的理工學院，三等的人才拼國立大學工學院，四等的人才則只能拼社會組，當然我相信那種社會氣氛所塑造出來的同儕壓力，絕對讓很多學生根本只能隨波逐流唸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科系。
我整個高中的前半段，別說唸書，連到了考試當天要考什麼科目都搞不清楚，我查了一下，自己高二上學期的月考成績，在所有學校社會組學生將近350人，我的排名竟然是兩百多名，雖然我已經是班上前五名。
聽到劉雅各老師開出全校前三十名的條件後我愣了一下，我充分了解劉雅各的苦心，因為以當時很低很低低到錄取率不到20%的大學社會組聯考而言，以我們學校的程度，頂多只能考上三十個人，然而我愣了一下的原因不是目標太難，而是心中有些苦澀，原來在老師的心目中，我頂多只是可以吊車尾上大學的咖，這和當時的自我認知有很大的出入，於是我回答了一句話：
「老師，我直接考前五名給妳看！」
就這樣，我進入了整整一年半的苦讀日子，就人生的充實度而言，那一年半是人生最甜美也最甘苦，先講講我的苦讀自學歷程好了。
首先去找了大約三千張計算紙，我的目標就是一年半的時間，用這三千張計算紙計算所有我能找得到的數學題目與公式，可能是我從小就愛打麻將的關係吧，所以數學程度還算不錯，就這樣一直不停地反覆計算反覆證明，一年多以後我竟然找不到可以難倒我的高中數學題目。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平均每天花三個小時在數學計算上，一年半下來，至少算了一萬題數學題目。
接著我去買了幾本英文單字字典與成語字典，由於我的英文底子不好，所以也只能勤能補拙，就是靠背字典打下部份基礎，花了半年多字典背完之後，就去舊書攤找了大約二十本英文小說，譬如像塊肉餘生記(我本來以為這是一本食譜)之類的名著，看了二十多本小說後就這樣去參加聯考。
雖然我高中後半段日子依然過得很「匪類」，像賣便當、打架、抽煙，也過個很「愜意」，像我高二到高三，前前後後像阿溪縱走、中橫、南橫、玉山攻頂、到墾丁看哈雷彗星、畢業旅行....也玩了十多趟，但說實在的，應該很少人比我花更多的精神在唸書上頭。
我連睡覺作夢都會順便複習，連夢話都在背公式、背歷史課本，記得有一次，好像是在上實習商店課吧，我睡到一半開始說起夢話，十幾分鐘的夢話竟然把英文字典的單字拼了百來個，神奇的是，從頭到尾沒有錯誤呢！
一個月後的月考，成績一出來，果然如我預期，別說考上全班第一，連全校排名，不多不少剛好第五名，我至今仍然記得那天的公佈欄，全校前四十名除我以外通通都是那班所謂莊敬班的學生，讓一堆人驚訝的是，竟然有一個放牛班，一天到晚在學校鬧事被記過的我擠在全校成績的前五名。
別以為開始苦讀了，成績也衝出來有目共睹了，我的衰運就會從此結束，如果你們那樣想，那就表示你們不懂七0年代的校園潛規則。
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績名列全校第五名後，校長拿著我的考券，召集了幾位與我有關的老師，開了一次校務會議.....
會議的討論內容主要是找出我作弊的證據，學校除了男女關係是禁忌之外，另一個大禁忌就是作弊，尤其是那位神父校長，最痛恨學生作弊，對一個天主教學校的教育工作者而言，痛恨作弊乃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但只是就因為我考了一個超乎他們理解範圍的成績，就被指控為作弊，當時我被劉雅各叫到停車場被告知這件事情，至今仍舊記得我對著天空大叫數聲，一股怨懟之氣簡直快要爆炸，可以感受到胸口有團沸騰的東西，拼命的想要往上找出口。
劉雅各拍拍我的肩膀，跟著我義憤填膺地說著：
「下次拼個全校前三名給校長看！」
第二次月考，我們班上尤其是我的四周，監考規模出現罕見的的大陣仗，通常學校考試的監考，一個班級就是搭配兩個監考老師一前一後，然而我們班上卻破天荒地來了四個監考官，多出來的兩個監考官就是教務主任和訓導主任，他從頭到尾就是站在我的後面盯著我看。
「大仔！你又犯了什麼天條啊，害我連睡覺都不敢睡。」每逢考試就睡覺的咖啊林免不了嘀咕了幾句。
很幸運的，考試成績一公佈，我又躍升到全校第三名，那次更誇張，同時刊在公佈欄上頭的，還有我因為賣便當而被記的的兩大過兩小過兩警告，以及被班上選為模範生的公告。
這時後，校長與校務主任終於知道我的成績不是靠作弊而來，然而校長卻跑來和我談條件了....。
我的下列作品七折優惠ing...請至博客來網路書點選購: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財經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