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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Yoyo的秘密

其實不用等到小仙草告訴我們,我老早就知道那一連串的告密者當中一定有yoyo,至於我們為什麼會知道?

推理小說中的老刑警的經驗:「有殺人經驗的人,他的眼神就是和常人不一樣。」同樣道理校園或班級上每個充當老師打手的告密者,都有一股很奇特詭異的神情,精明一點的被陷害者一眼就可以看穿同學堆中哪些人是所謂的抓耙仔,許多在學校幹過抓耙仔的學生一定很納悶,為什麼每次告密終究最後都會被揭穿呢?除了告密者天生那股畏縮的氣息和一臉沒有信心的外表,被老師出賣也時有所聞,所以奉勸那些以打小報告為樂的同學們,抓海無涯回頭是岸,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的波士頓去當抓耙仔,一樣也會被逮個正著。

咖啊林與張幹是除了我以外,身受yoyo告密的兩大苦主之一,有一陣子,他們兩個神神祕祕地一下課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沒多久他們兩個跑來告訴我,他們有個惡整yoyo的計劃,原來他們兩個練了好一陣子的「神抓手」,打算以抓克抓!

「以抓克抓?」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我被他們的計畫搞迷糊了。
「我跟你講,我已經練會了只要伸手往yoyo的背後,隔著衣服用手指頭將她的內衣胸帶一抓一放,保證讓她的內衣胸帶整個脫落!」

「哇!這樣做會不會玩太過火啊!」
「連我們翹課去嫖妓的話都敢亂造謠,只抓她一下衣服算是很小的教訓了!」

我搖搖頭看著他們兩個人問著:「你們這兩個禮拜就是在練這東西啊?」
張幹露出變態的臉說:「我和咖啊林穿著內心互相練習!」
「你們兩個穿胸罩一起練...」我吃燒肉飯吃到一半快要吐出來了!
「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練?」
「幹!好噁心.....」 我不去催吐恐怕不行了。

張幹是說到做到的人,基於朋友的立場我也無法勸阻,更不可能跑去告訴yoyo說:「小心張幹、咖啊林他們會抓你的胸罩」之類的話。

其實這招相當狠毒,女生通常會敢怒不敢言,只能尷尬地偷偷跑到廁所去調整調整,我也不知道yoyo倒底被惡整了幾次,我只知道幾天後老師叫我傳喚yoyo去辦公室拿作業之類的東西,我懶的用講的,打算用手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沒想到她宛如驚弓之鳥整個人跳起來轉身大叫:
「你要幹什麼!」

yoyo竟然當場失控,當場痛哭失聲,我這輩子除了嬰幼兒之外從來沒有見識過有人可以哭上半個小時以上,雖然yoyo沒讓我揹上什麼黑鍋,但一旁的同學和路過的隔壁班同學,清一色地對我投射一道又一道充滿八卦的好奇眼神,當然也有些妒忌的眼神,因為yoyo稱得上是校花級的美女,而我又把她弄哭,這下真的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yoyo與我之間這個人到底是從何處從何時開始有了牽扯,歷經了什麼過程?對我而言雖然稱不上是個多大的傷痕,但是在我和他的故事之間,卻因為彼此為了追求前途,而譜出了一段彼此傷害的故事,但我只能說,那一切都是能歸咎於當年的那個時代。

她的頭腦相當聰明,在我們幾個男生還沒轉到12班之前,班上的每次考試的第一名都是由她包辦,我記得當我轉進12班之後的第一次月考,她的排名仍然維持在第一名,而我遠遠地落在她的後面。

她很好強,一年級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什麼朋友,連一個,都沒有,在yoyo還沒有和我們這群外校轉來的牛鬼蛇神混熟之前,我從來不曾見到yoyo和同學間閒聊的畫面,她老是捧著書本,除了課本外,她最常讀的就是些文學小說,如卡拉馬助夫兄弟們、塊肉餘生記...等,有一次她問我對卡拉馬助夫兄弟們的心得,我還以為那是許不了主演的電影。

也許yoyo藉由書本以及成績第一名,在自己周圍築起一道牆,這點直到畢業後我終於了解其各中原因,但為時已晚,yoyo那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牆被我推倒,但塌下來的苦痛也是由我承擔。

有人說談了戀愛,人會變得脆弱,但是個性堅強的人卻會更堅強!堅強到冷酷!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那應該是高二上學期即將結束的前一天,一月二十七日禮拜五,柱著拐杖的我獨自從體育課翹頭,跑到屬於我的抽煙祕密基地–蒸便當室,與其說是解煙癮,倒不如說是漫無目的殺時間,在學校偷偷抽菸的高中生大部分都只懂得選擇廁所、垃圾場,卻沒人跑到蒸便當的地方,教官們想破頭也不會猜到我在蒸氣室抽煙足足一年之久,直到被劉雅各老師開導成功不在學校抽煙為止。

那地方相當隱密,但是在裡頭卻有如三溫暖的蒸氣室,待不到五分鐘保證滿身大汗,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滿頭大汗加上特殊的食物蒸氣味道,不也是剛抽完煙滿身的菸味的最佳掩蔽。

那是個普通的一天,我把拐杖放平、坐靠在蒸氣間最裡頭的牆壁上,只聽到一陣腳步聲,我聽得出那應該不是教官的,因為聽得出是刻意壓抑的躡足腳步,我從蒸氣機器的縫隙間看到一個人,一個要不是親眼看見鐵定不會相信的人,yoyo,更難以置信的她從百葉裙子的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小盒子掏出一根香煙,架式十足地吞雲吐霧起來。

壓根都不知道我坐在蒸便當間深處的yoyo,把紮在裙子內的上衣制服拉了起來,還把裙擺拉到大腿,一派輕鬆的模樣,她的裙子是膝下十五公分的,完全按照學校規定,連改都沒改過,那時候的高中女生會偷偷去將裙子改短,當然維持品學兼優形象的yoyo不會去作這種表面上的反抗,上半身除了制服外還搭配著學校認可的紫色毛衣,要不是她走進這間蒸便當室,我說不定到今天都還會誤以為她是個優等模範生。

我見狀便撐著拐杖站了起來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只見她驚惶失色,當場呆住,我嘴臉真的很像電影中那種說著『小姐你很漂亮我們來做好朋友好不好!』的欠打小混混。

「你看到什麼?」yoyo聲音發抖著,她用食指用力戳了戳我的胸口。

我把她的手撥開:「我只看到你在抽煙,我可沒看到你的內褲的顏色!」你看看!當年的我說多賤就有多賤,幾年後回想起我和yoyo之間的這句第一次私下對話,我也不知道是該值得回味?還是應該後悔?

當下我恍然大悟地指著yoyo說著:「難怪好幾次我明明整天沒有抽煙,在我身邊總是有二手煙味,原來是妳!」yoyo的座位是在我的右前方,她的後面坐著張幹。

Yoyo立刻回神笑了出來:「你和張幹幫我背了快半年的黑鍋!」說完把煙地朝我丟過來。

幾年後我在一首歌曲中聽到這麼一段歌詞:「古人曾經說過,愈美的女人愈多神秘的行為」

「後天陪我去看電影!」
不小心窺探到yoyo的大秘密,從來就不曾是君子,把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當成人生的勵志座右銘的我(當然這和偉人看到魚兒逆游而上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要趁機出現來逮住她的小辮子,想想看,班上最品學兼優、最漂亮、最受老師信任且擔任班長的女生,如果握有她的小辮子,在班上甚至學校行走,可說就方便多了,舉凡懶得交作業、午休或升降旗翹頭、公假證明、以及透過她向老師教官釋放假消息…..

當然,更重要的是,帶個校花級的馬子去看電影,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天大的樂事,順便讓強仔以及一票兄弟流口水羨慕到回家打手槍。

沒想到yoyo回了一句話:「看電影不行,若到k書中心就可以!」

k書?對我而言彷如外星人的活動。

約出來了!然後呢?

別以為我周遊列校交遊複雜天性外向,就認定我是個擅長與女人來往的男生,事實上在約yoyo出去之前,我這輩子只有兩次單獨和女生有比較深入的講話聊天,第一次是升學班那個考高中差三分沒成為高雄地區榜首而差點身心崩潰的超級優等女生,第二次是我打工的理容院的一個新下海的小姐,名字好像叫阿如還是阿芬(我忘了),但不論是優等榜眼女孩是風塵女,都不是正常的女孩,所以在赴約之前,我還真他媽的有點緊張,整天沒事就一直照著鏡子、燙著褲子,我老爸見狀還憂心忡忡的提醒著:「腳剛斷掉還沒好別急著出去打架!」

被誤會出門械鬥總比被知道和女生約會來得好,否則囉哩叭說的老媽一定又會搬出什麼不要讓女生懷孕的那套碎碎念台詞。

和yoyo約在文化中心旁邊的K書中心,在古早的年代,K書中心是乖乖牌高中男女生放學後約見面的好場合,家長與老師會感到比較放心,其實那是她們孤陋寡聞,K書中心除了有公共區域,也就是大家孰知的一個個木頭小隔間外,還有所謂的大團體包廂和小團體包廂,小團體包廂其實就是一個房間內放張書桌以及兩張椅子,房間雖然無法上鎖,但沒事絕對不會有冒失的店員跑進來,當年許多表面上乖到冒泡的男生女生,一進去k書中心的包廂後立刻搖身一變成豺狼虎豹。

提早到K書中心門口等yoyo的我,正在煩惱見面之後該如何打招呼而斟酌再三,只見yoyo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並指著我問道:「你怎麼沒有拿拐杖?」

我心一驚,完蛋了,由於不是去學校上學,所以柺杖就忘了帶,我正想編些類似神蹟的理由,譬如因為想到要和妳出來、我的腳就好了大半之類的鬼扯淡奇蹟,只見yoyo笑了出來說:「原來你的腳早就好了!」

其實我的腳傷雖然嚴重,但根本無須柱拐杖,每天辛苦柱著拐杖在學校裡頭奔波,發現有很多好處,以前在學校或校外所招惹的一些人,看到我柱著拐杖自然會產生些憐憫,即便他們討厭我那一副長得很欠打的臉,多半也會因為同情而放過我,慢慢地讓我遠離校園是非;第二,學校的老師或教官,看到我這麼一個柱著拐杖的學生,內心多少會萌生一些同情,其實我要的就是這麼一點同情,可以在以前那種透不過氣的高壓校園氛圍得到些許喘息;第三,我只要繼續柱著拐杖,就不會被叫去唸軍校。

「好了!我知道妳偷偷抽菸,妳知道我裝病,我們扯平了。」我對著yoyo苦笑。
「我們進去念書吧!」收起一臉捉狹模樣的yoyo正經八百起來。
「喂!真的要念書?期末考剛考完,下禮拜就要過年,妳說真的還是假的?」

我壓根不相信約在k書中心是為了要念書,所以根本連一本書也沒帶。
「念什麼書?該不會是許不了的卡車馬夫兄弟吧!」一直到多年後過世為止,許不了一生都沒演過卡馬助夫兄弟們。

「沒關係!我有帶,你看我的就好了!」
「真的不去看電影嗎?我知道有一部很有水準的電影叫作『美國最後的處女』!這不是許不了的片子歐!」

事實上『美國最後的處女』根本只是校園年青男女愛來愛去、摸來摸去的片子而已,我只記得片尾主題曲Just Once放出來的時候,大波霸女主角剛好露出超級大乳溝,導演還將片子停格在女主角海咪咪上頭二、三十秒,難怪Just Once那首歌大紅特紅。反正,那年頭要把妹的話,這部電影是必看經典,螢光幕前波濤洶湧,底下的男生更是趁著情歌浪漫的氣氛對女伴上下其手。

在k書中心捱過了兩、三個小時的死氣沉沉的時光後,我再度提議去看「美國最後的處女」那部大波霸電影,我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人,好不容易約到超級正妹,豈有在K書中心吃齋唸佛活活放生的道理,於是猙獰又下流的我再度祭出洩漏秘密這招,凡是天底下的秘密本身都不會傷人,會傷人的是那些藏不住了秘密。

「劉雅各老師若知道妳的煙癮這麼大的話」.....yoyo在k書中心不到三個小時,竟然抽了將近半包煙。

「你若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yoyo真的被我捉弄到動怒了,只是滿腦子下流想法的我卻好想學A片那樣,衣服一脫,然後閉起眼睛躺下對她說:「來殺我吧!」
「隨便妳啦!反正妳都敢亂造謠我去嫖妓了。」我乾脆一口氣把舊帳翻了出來。

yoyo似乎感受到眼前的我,似乎是她有史以來所見過臉皮最厚、膽子最大的傢伙,出言恐嚇根本達不到效果,她靈機一動地提議:「如果我陪你去海邊,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去告訴老師了?」

海邊?

高中生的我,哪知道海邊對女生的殺傷力遠遠大過那些大奶子電影,更不瞭解女生對海邊的那股莫名的浪漫憧憬,當時的我對於海邊的印象,只有到西子灣海水浴場去看外國女人穿比其尼泳裝露出兩顆大木瓜,以及海邊賣那種鹹死人不償命的燒酒螺,但無論如何,去海邊總比窩在k書中心來得有趣一百倍吧!

「好!我答應!我不會告訴老師!」
「你用人格保證!」
「好!我用我的人格保證.....」yoyo大概不知道,我這輩子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人格,正妹當前誰顧得了人格。

我騎著機車載著yoyo穿過隧道到西子灣,西子灣的冬天一向很冷清,更何況連旁邊的中山大學都已經放寒假了,沒有遊客、沒有攤商、沒有學生的海邊,吹著冰冷的海風,實在談不上什麼浪漫,兩個不算很熟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只是緊閉著嘴不想讓霜冷的海風灌進胸中,坐在消波堤上一直望著海上往來的貨船,黃昏的季風從海上吹動yoyo的髮梢,天空慢慢蛻變成淡淡的夕暮,幾顆提早出現在天際線上的星星明明滅滅地閃爍了起來,遠眺的船火、yoyo頭髮那股潤絲精的檸檬香、黃昏的風、淡淡的希望、風帶來的夢、.....。

連笨蛋都知道這樣的氣氛接下來該作什麼事情,我轉身過去托起yoyo的下巴,我本來預期yoyo會將眼睛閉起來的,不料,她卻眼睛瞪得大大的說著:「下次月考,你考贏我,我就....」

yoyo講出這番煞風景的話後,換成我好奇的望著她,她的眼神透露出堅毅,那是一種勢在必行的態度。

「高二已經過了一半,我們明年以後一起去唸大學,好不好?」

一起這兩個字聽起來甜甜的,在海邊吹起的寒冷季風中格外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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