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男人而言,車子是他成長過程中追求獨立追求自由的工具,六個月的嬰兒坐上學步車,代表他可以脫離媽媽的襁褓,追求走動的自由;十歲少年騎上腳踏車,代表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移動,追求行動的自由;十八歲青少年跨上機車,代表他已經可以追求速度,追求旅行外出的自由;二十多歲開部汽車,代表他可以體驗到科技所帶來的解放,追求經濟上的自由。

   許多在成長過程被視為不聽話或叛逆的孩子,其實多數只是比較急著想要去追尋屬於自己的那份自由,只是不想被師長馴服成有如餵食飼料的肉雞。

   從溪頭到清境農場這段路,三十年前走起來可說是相當愜意,塞車?別鬧了!民國七十五年以後的台灣才出現這個名詞;砂石車橫行?別傻了!那時候大都市的砂石都是就近開採,根本不用挖到深山的溪谷。紅綠燈?別竇了,從溪頭、鹿谷、水里、埔里到清境農場這條路,當年一路騎過去,只要你懂得騎外環道路避開小鎮市區,基本上不會碰到幾個紅燈。

    那時候的清境農場,沒有星巴克、麥當勞、7-11、歐風民宿,也沒有綿羊剪毛秀這種根本只是為了吸引觀光客才推出的「假活動」,連土產店、餐廳、旅館、小吃店、公車.....可說是要什麼沒什麼,三十幾年前的清境差不多和阿富汗山區一樣的「清靜」,整個清境只有兩間老榮民的宿舍,是個名付其實的「農場」,是當年為了安置一些沒有娶老婆的從中國跟著來台灣的退伍老兵,才在清境、武陵、梨山、觀霧....等高山山坡地開墾了一些果園,讓這些榮民在這些天高皇帝遠的深山內種水果(其實說穿了就是任其自生自滅)。

    但是山不轉人轉,這些榮民的腦筋也動的很快,他們將偌大的宿舍隔出一些小房間,提供來這邊旅行的人住宿,會來住這裡的不是騎機車環島的大學生,不然就是來附近爬合歡山或奇萊山的登山客。

  晚上清境農場伸手不見五指,但卻完全可以用星光來指引,大家應該很難想像今天屬於台灣前十大熱鬧的清境「夜市」,三十多前只有兩個老榮民和我們四個人,而原住民的部落還在海拔比較低的霧社與萬大部落呢。

  兼差老榮民提供的晚餐就是醬油麵,把麵煮熟了淋上來歷不明醬油,以及一堆農場種的水蜜桃,配菜就是那兩位老芋頭抗戰剿匪的話當年,或許是山上歲月的苦悶,也可能是很久沒有遊客上山,他們喝了老米酒話匣子一開,一大堆沒有人可以證實的黨國秘辛就從他們嘴巴狂瀉出來,什麼得到梅毒的太子、總統的弟弟是私生子啦....

       明明是口感接近橡膠的麵,以及鹹死人不償命的醬油,和被水果大盤商退貨的劣等水蜜桃,但是三十年來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清境農場,卻再也無法嚐到相同的滋味。



   從小到大,師長都告訴我們一定要往上爬,可是不到半年,我看到了淪為社會最底層的邊緣人物的可愛,公司的髮姐、強仔、溪頭的原住民廚師、清境農場的孤苦老榮民;而我也見識到所謂上流人士的齷齪,白嫖且遷怒學生的家長會長,有暴力傾向的高中老師,有竄改自己兒子成績的民意代表。

 躺在果園前面的草地上,大家望著完全沒有光害的星空。
  「我小時候住在澎湖的時候常常看過這種天空!」張幹從澎湖搬到烏煙瘴氣的高雄應該最有感觸吧。

    煙癮極大的強仔美景當前自然立刻點起了一根菸,吸了一口之後照慣例大家輪著抽。

   「強仔!你怎麼會染上菸癮的?」我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牽動了藏在他心中的巨大陰影和恐懼。

    「九歲那年我媽剛過世沒多久,有天晚上我在家裡寫功課,我老爸講了一句出去買煙,你要乖乖,至今十幾年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一個人在家等了三天三夜,飯也不敢吃,覺也不敢睡,直到被親戚發現我一個人在家裡快要餓死。」

  「之後我找遍了家裡附近大大小小賣香煙的雜貨店、煙攤、檳榔攤,有一天我終於放棄了,我知道他暫時不會再回來了,於是我一有錢就會去買香煙,要是哪一天他回家以後,家裡就有很多香煙,我老爸就不用再出去買了....」

    強仔坐了起來看著我們說:
   「啊你們幾個是怎樣?臉都不敢看著我!」

    張幹揉了揉眼睛強行但卻鎮定語帶哽咽地說著:「幹!小蟲跑到我的眼睛!」

    我的理由更扯:「剛剛吃麵放了太多辣椒!」明明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就算有辣椒也早就分解成大便了。

    沒辦法,幾十年前南部的文化就是男人絕對不能在別人面前掉眼淚。一定要hold住,真的hold不住也得講些場面話來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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