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人比較樸實,不會在工作上面加一堆沒人相信也說服不了任何人的頭銜,我們幾個到公司打工,職稱就是「顧車仔」,強仔升格為「三七仔」,如果換成今天,公司說不定會幫我們幾個人印製燙金名片,上面的頭銜會從「顧車仔」變成「客服總監」、「動產保全首席顧問」,強仔的名片則會變成「行銷與營業總監」或「法人關係部常務董事」之類的頭銜。

       原來強仔叫我們去打工也是有點不安好心啦。當時民國七十二年,高雄的景氣起飛的速度一點都不輸給後來的東莞珠江,前鎮加工區的加工廠、小港重工業區以及高雄港,可說是盛況空前,雖然當時大家不怎麼富有,可是就是很敢花錢,沒辦法,加工廠開了、日本人來了、生意人來了,工人也就多了,工人一多紅燈區就跟著蒸蒸日上,當時的高雄可說是典型的「物流帶來金流,金流創造人流,人流吸引老不修」,加上當時幾個大規模軍營設立在鳳山與左營,工人與阿兵哥一多,發薪日自然就會往娛樂場所跑。

       所以才會造就了高雄藍寶石歌廳、愛河站壁流鶯、播色情片的新高戲院等等行業欣欣向榮,也包括了九如路一代的理容店。

       公司的生意忙到讓強仔無法應付,而最大的幕後老闆為了「cost down」也傾向多雇用一些少年仔,一來便宜,二來耐操能打,三來與客戶群年齡相仿容易溝通。所以公司就把強仔升為類似店經理的職務,讓他指揮我們幾個工讀生。

       所謂趴車小弟的工作表面上似乎很單純,客人騎摩托車來店門口,我們開一張蓋有店章和寫有車牌號碼的收據給客人,接著我們就將機車騎到地下停車場去停,等到客人「消費」完畢,憑車單向我們領車,而我們必須確保客人的車子的安全,客人拿到車子後會給我們小費,這小費就是我們的主要收入來源,我記得當時的行情是50元,碰到假日勤快一點的話一個晚上單單停車小費就可以賺到三、四千多元,那時候一包長壽香菸才10塊錢,一碗陽春麵15塊錢呢!

       除了幫客人停車以外,我們還有兩項主要工作,一是要到房間去倒垃圾,我告訴大家,如果你沒倒過色情場所的垃圾,別說你見識過什麼叫作「骯髒」,我們幾個輪流每人倒一天的垃圾,通常倒完垃圾後隔天一整天都沒有什麼食慾。

       另一個工作那就是「顧頭」,白話文叫作眼線、把風,只要店門口二十公尺內有警察或奇怪人士逗留,我們立刻就要按下藏在騎樓外面的暗鈴,此時公司的老闆或高層就會出現在現場,還好我們運氣相當好,打工那兩個多月,從來沒碰到什麼掃黃,而且也因為同業的生意都很好,好到沒有空自相殘殺,所以兩個多月下來沒有碰到什麼麻煩的事情,頂多只是處理一些酒醉的客人,碰到酒醉的客人,我們的標準處理程序是兩三個人一組,半推半就地把他帶到店後面幾十公尺外的小公園,然後還故意繞來繞去,繞來繞去鑽小巷小弄的目的是讓醉客根本搞不清東西南北,到了公園後哄他坐在鞦韆上,然後丟給他一瓶啤酒讓他一邊盪鞦韆一邊喝,保證醉客當場昏睡在公園,然後我們就迅速離開公園,至於他又沒有醉死,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

       除了客人的小費以外,我們還有一份不成文但相當豐厚的檯面下收入,那就是「佣金」。

       理容院的生意命脈在於髮姐,就好像出版社的命脈在於作者,靠!這種比喻還真他媽的傳神,客人會追捧指定漂亮的髮姐,但是難道長的不好看的髮姐就得喝西北風嗎?錯!如果你認為色情業中有「漂亮=人氣」的定律,那保證你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幼稚阿宅,而小姐之間的競爭和搶客人的心機,那才讓人拍案叫絕呢!

       那時候公司有兩個很漂亮的紅牌小姐,姑且叫她們大紅和小紅好了,她們兩個包辦了店裡的營業額的三分之一,其他二十幾位作家....唉..說錯了是小姐,加起來的營業額卻只有三分之二,然而這其中有兩個小姐,姑且稱呼她們為「大黑」、「小黑」,大概也是讀過中華文化教材中的那段偉人看到魚兒逆游而上的啟發,所以想要擺脫成交低迷與老闆眼中黑名單的窘境,於是找上了我們幾位幫忙,要我們向那些第一次來的客人主動推銷,如果成功的誘使客人上門指定「大黑」、「小黑」,她們每次就給我們300元的佣金,從此我就學會了王牌業務員第一法則:
「營業額是老闆的事情,佣金高低才是最高準則」

      還有更離譜的是,「大黑」、「小黑」還故意叫我們去放風聲:「大紅與小紅有菜花(註:某種相當難以治療的花柳病)」,哇!這招還真有效,不到一個月,大紅與小紅的業績可說是開高走低大崩盤。當然,我們幫她們造這種謠言,免不了會私下拿到一些紅包。

       二十年後,我轉戰股市,赫然發現許多投顧老師或投資大師的行為模式,和當年的三七仔有點神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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