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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工十三號 第一話‧

細雨,從暗黃的街燈上方緩緩落了下來,我左手拎著刀,右手夾著香煙。

我左肩靠在兩棟老舊公寓間防火巷的牆上,確認了現在是午夜十二點,「生日快樂」我小聲的說。

今天是我二十四歲生日。

左後方的公寓裡傳出洗麻將的碰撞聲,挾著幾句髒話。我忘了在這裡站了多久,時間感被雨下的有點麻痺。

我在等她,她或許知道我在等她,也或許不知道,總之,我希望給她一個驚喜,讓她知道我在等待的話,事情會變的複雜。

我喜歡簡單一點,事物本質才是重要的,為了降低被她得知的機率,我一直在可忍耐的限度下摒住呼吸聲。

我抬頭望了黑沉的天空,一些雨水滴落在我臉上,我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最低限度的氣。最近對於工作有些倦怠感,人際關係拓展不太順利,賭運也不好,新買的二手車在四天內拋錨了兩次,現在還停在維修廠喘息著,害我只能在雨天用步行的方式花了半小時路程來找她。

我討厭走路。這使得我的埋怨感好像綁了石頭似的越來越深。

她住在左邊算過來第三棟公寓裡,這些由老舊灰色調公寓所集結的社區,建立時間大概是民國四十幾年左右,公寓這種名詞,就像是舊時光的產物,沒有電梯、樓梯間內二十四小時中總是陷入昏沉、好像全世界最委屈的人都會勉強似的生活在這裡。

到處都聽的到水管漏水聲,可以想像的到,公寓內的牆壁像傳染病似的一片片剝落下來,地上都是一堆水泥與油漆結合的白色粉末,租金也便宜,房東也放棄似的每個月除了收取租金,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理睬。

不管是東南亞的勞工、特種行業的小姐、通緝犯、吸毒者、從南部上來不知所畏的大學生、拾荒者、上了年紀的小偷,未成年的夫妻,集合了大部份無法正常生存在陽光下的各種角色,就是像這樣被遺棄在城市一角的公寓。

上次見到她,是在一個不太適合我們兩個相遇的場合,我在信義區的路上閒逛,夏末的陽光,讓人覺得剌眼,不過這不影響到我認出她熟悉的側臉,她穿著剪裁典雅深黑色的連身洋裝,除了露出膝蓋以下均勻纖細的小腿,展現她白晢的皮膚外,加上黑色的高根鞋後,更襯托出她美好的身材比例。

但我討厭看到這樣的她,更令人反感的是,一位年輕男性正在跟她搭訕,我馬上趨步向前。

「再靠近她的話,會受傷的喲」我用手抵住男性的肩膀,他本來想反抗,不過在我使力之下,他的身體抵不過大腦的意志,馬上癱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年輕男性。

「‧‧‧馬的‧‧放手」他掙扎痛苦的冒出這四個字。

「我看你還年輕,人生還很長吧,你看我,我們差不多歲數喔,我還不想死在今天,相信你也是,我放開手後你就快走吧」。

我手放開後,踹了他肚子一腳,他起身站穩腳步,本想一拳揮過來,不過身體一用力,又馬上雙手環抱肚子癱了下來。

「不要忘記今天我救你一命」我說。

路邊圍觀群眾交頭接耳的聲音讓我覺得煩躁,我拉著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是想在這邊動手嗎?」她冷笑著說。

「媽的,我只覺得我很倒楣,妳出現在這邊幹嘛?」

「蠢問題,沒辦法回答」

我想也是。

從遠處聽到警笛聲,事情越變越麻煩,有公德心的無聊人還真多啊。

「你也知道這邊人多,事情鬧大對你也不好吧」她說

「不要忘了之前的協定,妳在這出現就是不對,沒什麼好說的」

「哪來的協定,不要這麼天真,這是我的自由,是男人的話就在這裡動手吧」

我看了她一眼,我厭惡極她現在的嘴臉,頭上的青筋冒了出來,我想我忍不住了。

「喂!先生,放開那位小姐」

警察來了。

我討厭把事情複雜化,所以我放開了她,即使再生氣也抵的過眼前的所有事,所謂的解釋與誤會,都是我討厭的事情。

「下次見面就沒那麼簡單了」我對著回頭對我一路冷笑的她說。

過了幾天,她果然做出令人無法接受的事情,找了她一段時間後,今天終於可以做個了斷。

午夜十二點後,是她習慣出沒的時間,也正因如此那天在街上看到她會讓我有點驚訝。

雨滴挾著漏水,打在屋簷上所發出的聲響,慢慢同步化而有了規律性,這暗示雨應該快停了吧,在暗黑天空中所快速流動的雲,偶爾會露出月亮所流瀉出的光芒。

在我身處附近所有的聲音中,我細細分辨與同化出在午夜十二點前所存在的舊聲音,從四周圍的雨滴、冷氣水、漏水聲、電視頻道的更替、麻將的碰撞、廣播的音樂頻率、鑰匙的開門聲、關掉窗戶、瓦斯點火聲、嬰兒的哭鬧聲、高根鞋踩樓梯的聲音。

高根鞋的聲響越來越大,應該是下樓聲。而且是從左邊第三棟的公寓所產生的,她就在住在這一棟。

左方公寓的出入口只有一個,也就是她勢必要從我所在的防火巷前方經過,我緩湲深吸一口氣,踩熄香煙,摒住了呼吸。

時間在我腦裡慢慢倒數,按照她腳步的節奏,再過四十六秒即在我眼前出現。

其實她不用這麼惹我生氣的,我也不會這樣想要給她一個驚喜,不過這就是人生喔,選擇這種東西就是在無意間決定出人生的下一步。誰也猜不透。

最後十秒鐘,我集中注意力,不打算閉上眼睛,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嘿,老實說妳不算是人,所以沒有所謂的自由」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我將刀子從她脖子中段切入,橫直地並迅速的平切過她的氣管、動脈、神經、血管。

正因為來不及反應,所以在刀子劃過她的脖子後,整個人臉部的表情包括肢體動作,都保持著事情發生前一秒的樣子,時間彿彷陷入靜止,包括頭還是留在脖子上。

結束她的生命,是我的工作。所以說我怠工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她在我們上次相遇後的四天內,吸乾了二十七個成年人的血,包括四個孕婦,二個七十歲以上的獨居老人,這在每天二十四小時播出的新聞或報紙,都看不到這些消息。

被大家知道了還得了。我這樣想。

嚴格說起來她們是動物的一種,不過有人類的外貌,當然會變身之類的,但畢竟這種事紙包不住火,在政府嚴格的監控下,民間還是有一些事實被當做故事流通著。

虎姑婆的故事,是真的,不過那是一個小時候對姑媽有陰影的前輩,在任務結束後講給小孩的玩笑。怎麼知道會變成童話故事,所以前輩生前一直在意著版權版費的問題。

我們隸屬環境保護局,第九十九號清潔隊。月薪九萬三千五百,有勞健保、退休金等,在路上,我不帶刀的時候,就像你我一樣平凡。只是一份工作呀,我常這樣說。


Ps. 對於要不要投稿跟金融與各行專業毫無相關的小說到總幹事部落格,其實已經躊躇很久了,但在投稿並沒有限制這類文章的情況下,我就來當第一個試驗者,創作者總是希望得到更多的回響,不管好或壞。

內容當然是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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