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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再度逃過劫難的詹翰詹佳兄妹摸黑遊上岸後不敢停留,胡亂地從成堆的無頭且被烏鴉啃得幾乎失股分離的死人屍體的懷裡取了幾份窩窩頭乾糧連夜趕路,幾天後在山路碰到從村內跑出來的打工的採棉工班,就這樣跟著來到了嶺被村黃家的棉田。

 

      已經早就不知道什麼是同情滋味的黃生廣,聽了詹氏兄妹的遭遇後,也只是啞口無言,爆發內戰的這三五年來,整個幾百里的地面的人們,沒有這種悲慘遭遇者幾希,他只知道想要加緊趕路回家後想辦法把老母親接到龍南躲過這場找不到盡頭的劫難。

 

     「也就是說你們就算回得了老家,也得背負逃兵和賣鴉片的罪?」 在當時的時空,逃兵被抓回去或者賣鴉片通通都是死罪一條。

 

      「小老闆!我可以跟著你學彈棉被嗎?」 詹翰鼓起勇氣提出要求。

 

        「彈棉被?這年頭連吃飯都成問題了,誰要需要彈棉被啊?」 黃生廣嘆了一口氣。

 

      「小老闆,你有所不知,這幾年我跑遍廣東福建,那邊的生活還過得去,由其是福建漳州那邊的彈棉匠,一趟船跑到台灣,咬緊牙彈棉被彈個大半年,挣到的錢可以回老家翻心樓呢!」見多識廣的詹翰提到台灣兩字,一付心嚮往之的模樣。

 

      「台灣?你不怕到了海上的黑水溝翻船被魚吃掉啊!」 黃生廣從小就聽到許多族裡的長輩離家去了台灣後,便從此失去音訊。

 

        「會出事的是小船,搭大船肯定安全的很!」 詹翰頗有信心。

 

   「大船?你太天真了!台灣那邊是日本人管的,你說要搭大船,日本人就讓你搭啊!就算尋到了關係可以上船,一張船票得花台幣20元,你知道台幣20元可以在咱們于都買幾甲田了呢!」 黃生廣其實也早就聽過關於到台灣的種種事情。

 

     正當黃生廣與詹翰兩人七嘴八舌地講天論地時,身旁的詹佳砰咚一聲暈到在路上,臉色發白,額頭發燙四肢冰冷,詹翰見狀,把妹子抱到路旁的一株大樟樹下頭,嘆了一口氣說:「我妹子又中暑了!」

 

     講完之後從包袱內取出一小只紙包,打開紙包後沾了一堆鹽,正打算倒在水裡攪拌成鹽水讓妹妹喝下。

 

     黃生廣看著紙包內的鹽顆粒,連忙喝止詹翰:「別讓中暑的妹子吃鹵鹽,我這裡有真正道地的海鹽,中暑之後還吃鹵鹽,不出兩天就會虛脫而死。」詹翰聽出黃生廣嘴巴中喊著「妹子」,心裡頭高興了一下,如果小老闆能夠把自己妹妹當成親妹妹,詹佳豈不又多了一個願意照顧她的大哥了。

 

      1930年代,國民黨對中央蘇區實行經濟封鎖,由其是食鹽,米不夠吃,只要有地,便種得出來,肉不夠吃,養雞養豬也不是難題,更何況還可以到河裡頭補點魚貝,但鹽就不是說提煉就可以提煉的出來,國民黨政府在江西南昌設立了食鹽火油管理局,蘇區周邊各縣下設食鹽火油公賣委員會,推行計口售鹽政策,完全封鎖匪區,不讓任何一撮鹽流入共產黨統轄的蘇區,藉此來封鎖蘇區的經濟,讓蘇區的人民在長期缺鹽的狀況下,不是體弱多病不然就是得逃離蘇區。

 

          很多蘇區的人民因為長期缺鹽,頭發變白,身體浮腫,患上了各種疑難雜症,甚至喪失了生命。為了取得食鹽,蘇區的百姓想盡辦法從國統區偷偷運鹽進來,有的人假裝出殯,在死人的棺材內藏著純白的海鹽,有人到國統區,買到食鹽後,加水攪拌成食鹽水浸漬衣服,然後穿回蘇區再將衣服上頭的鹽巴結晶刮下來,千方百計冒著生命危險藏匿與運送食鹽進去蘇區,只是這種偷渡的方法一來危險,二來能夠運送的量也不足夠數以百萬的蘇區人民食用,所以共產黨政府想出一招,那就是土法熬鹽。

 

            蘇區的人拆牆壁、扒舊灶、掘墳墓,取出土塊內的硝土、鹵水、與石塊的納做為原料,熬製提煉出同樣具有鹽成份的硝鹽,這種土法熬制的硝鹽味苦性毒,有別於一般的食用海鹽,根本無法分離其中的硝,長期食用下根本可說是飲鴆止渴,身子差的人吃多了往往中毒身亡,加上成份不純,也無法補充大量勞動下所流失的鹽份,即便身強體壯的漢子三天兩頭也是經常中暑。

 

           所以在當年,紅軍打仗之所以喜歡用夜襲的戰術,其實也是因為怕白天打仗容易造成大量士兵的中暑,而不得不只能利用夜晚打游擊戰。

 

     黃生廣從自己懷裡掏出兩包海鹽,倒在水裡讓詹佳喝了下去,喝了幾大口用純海鹽攪拌的鹽水後,詹佳臉色慢慢從蒼白轉為紅潤,身體開始冒汗,手腳也就不再冰冷,身體底子還算強健的她立刻恢復正常。

 

       「小老闆,你那兩包海鹽挺貴的,為了我妹子,讓你破費了。」在江西的蘇區,一小包純海鹽可以換到兩隻母雞,在旁邊的詹翰一臉感激地看著黃生廣。

 

        「人命關天,那種鹵鹽吃多了會要人命的。」黃生廣淡淡地回答。

 

             休息了半晌,他們三個人繼續地趕路,沒多久來到了澄江村,澄江村和黃生廣老家嶺背村只隔了一條河,遠遠看到木橋,便鬆了一口氣,心想如果木橋被軍隊拆掉的話就得游泳過河,雖然水流並不湍急,但河面的寬度也將超過百尺,一邊要背著彈棉工作,一邊要背著尚未完完全恢復身子還有點虛弱的詹佳,也是挺麻煩的,一行人三腳併兩步過了橋來到嶺背村南邊的村口。

 

     黃生廣與詹翰兄妹環顧四目,南邊的村口的泥路兩旁居然毫無人煙,雖說這帶本來的人口就少,但今天為免也太安靜了,透露著一股罕見的詭異氣氛,其實剛剛在河對岸的村子就隱隱約約感覺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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