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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01111月東京

 

綿密的細雨從陰黑的天空降下,外加刺骨寒風,東京北邊北千住的風在這個季節舉止怪異,彷彿從火車站站前商業區高聳的建築物上頭割了下來,毫無規律風向在不同的巷弄內亂竄,老是迎著行人的面撲吹而來,這個季節,氣溫還不夠低,水氣無法凝結成雪,只能變成讓人詛咒的雨夾著刺骨寒風,葉國強來東京兩年多,此終無法適應11月的濕冷,當然還有每年春天惱人的漫天花粉。

下了飛機的他,通常不會先回家,當然,如果那棟位於車站十分鐘步程的三房小公寓稱得上是家的話。走出車站的葉國強扛著行李一身濕漉、跌跌撞撞地東鑽西閃地走進一家叫作「棉棉花」的居酒屋,不等老闆招呼直接坐定在最角落的吧台位置,那是他習慣的位置,位置旁邊就是廚房,一個閃身便可以直接走進料理台與冰箱,當客人多老闆忙著招呼其他客人的時候,他習慣直接走進料理台自行取拿食物。

剛到東京的時候,葉國強和其他偶爾來日本玩的外國觀光客一樣,喜歡找那種窗淨几明的餐廳吃飯,但久而久之,總覺得那些店家所營造的親子闔家歡或觀光客氣氛與自己格格不入。況且在多次被客戶或公司那些日本下屬問到:「你有沒有熟悉的店?」這類的問題後,才開始在車站附近的居酒屋一家一家的探索,在日本,如果一個上班族沒有一兩家「自己的熟店」,彷彿被視為「沒有社交能力」的象徵,或直接會被當地人認為「你始終還只是個外國觀光客嘛!」,

會喜歡這家「棉棉花」的因為老闆是中國移民,幾杯黃湯下肚後,葉國強的日語能力總是會完全退化,在酒後習慣操中文的他,自然不習慣其他日本人開的店家,和他有一樣需求的人可多著呢,到了夜晚,似乎北千住附近的華人上班族不約而同地擠進這家店,店裡此起彼落各種不同鄉音口音的普通話,喝著相同的便宜清酒,吃著老闆不知道從那邊學來的大雜燴食物。

 

老闆姓吳,日文名字好像是山本還是橋本,葉國強總是記不起來,反正到這種熟店,老闆認得他就好了,吳老闆來自於中國新疆,其實是個回族人,本來在老家種棉花,十年前新疆鬧了幾場回漢衝突,他老家的棉田被徵收,待不下去的他帶著家人輾轉從中國的哈爾濱跑來東京,憑著老婆的回族傳統料理手藝,開了這家「棉棉花」的居酒屋,賣起了所謂的新疆回回料理,但據幾個也是從心將來的熟客偷偷透露,他的新疆料理根本就不道地,但整個東京也只有這裡吃得到家鄉口味,那些常來的熟客也就將就點湊合湊合地吃。

 

「強老大!剛出差回來啊?」吳老闆端起了看到熟客的笑容。

 

「幹!」葉國強可以在這裡開懷的飆飆國罵,被雨淋得一身濕的壞心情似乎一掃而空。

「冬天去熱帶國家出差,簡直是折騰人,今天早上還穿件短褲流一身汗地在關島,到了晚上回到東京竟然是這種零度的濕冷天氣,這種出差若多搞幾趟,恐怕連命都沒了。」

 

「你這還好咧!我們老家新疆一天裡頭可以從中午的大熱天,降到晚上的零下十度,若被你遇上,肯定你骨頭全散了....」吳老闆一旦開啟老家的話匣子恐怕沒完沒了,葉國強笑著打斷他的話:

「老吳!肚子餓壞了,上菜啦。」

 

沒多久,店內擠滿了客人,燈光昏暗,煙霧繚繞,刺鼻的油炸混著滿屋的濃濃酒精,一桌桌彷彿來這裡殘害健康的客人,公幹老闆、抱怨老婆、對客戶的嘮叨.....比起其他店家的歡樂陽光氣氛,葉國強比較習慣這種不健康的調調,他想要忘掉的事情實在太多,只有這裡才能幫他短暫的忘卻那一大堆連問題都找不到的問題。

不知喝了幾杯,他的眼前一片水濛濛的,一顆頭像要裂開似的,他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喝酒,一兩個禮拜總是得來這裡把自己灌醉,他嘴巴對著吧台的老吳喃喃自語,整晚昏昏欲睡,他曾經嘗試著戒酒,但收了一大堆醫藥費的醫生卻一付不負責任地告訴他,如果真的只是一兩個禮拜才喝一次酒,全世界的人都得戒酒了,建議他去找心理醫生。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需要找心理醫生的人嗎?」葉國強對著坐在旁邊的客人說著。

   「咦!你長得好像我那位忠心耿耿的部屬史坦利,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像他。」

  「唉呀!你怎麼可能認識他,對不起對不起!我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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