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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好不容易逮到二重吉統這頭大肥羊,不到48個小時,剿匪軍第14師的師部,連續接到十幾封要求立刻放人的緊急電報。

「他娘西皮,全中國比我大的官都逼我放人。」操著浙江口音的程言成氣得把手上一疊電報狠狠摔到地上。

「老子我日他娘,上頭那些官位比機八大的屌毛,想學秦檜下12道金牌要岳飛撤軍不成。」負責動手的陳鞏達團長來自安徽,所以滿口淮西髒話,這個陳鞏達原本是軍閥馮玉祥的手下,三年前投降國民軍,他與部屬被整編到14師這支雜牌軍,直接被調派在國共內戰的最前線當砲灰,要糧沒糧要餉沒餉,平時專幹盜墓、到蘇區搶劫平民、綁架商人,這次更是膽大包天的偷賣阿片。

「師長!你別再學娘兒們的扭扭捏捏,要不咱老子們一起掐鏟子(註)渡河找林彪投誠去。」當了十幾年了老兵痞前前後後投降過五六次的陳鞏達,在眾目睽睽的師部辦公廳完全毫無顧忌。

 

註:掐鏟子:淮西方言,意思是大辣辣地把話說開來。

 

    面容白皙身形瘦弱帶點酸腐儒生像的程言成最討厭別人說他像娘兒們,氣得掏出手槍對著陳鞏達吼叫:

 「你再講什麼投誠,小心我一槍弊了你。」

 

        「報告師長!汕頭日本領事館佐藤長官、汕頭商會副主席陳立桐要見你。」 衛兵急忙地跑進師辦公室。

 

             第14師的師部就駐紮在離黃家老家約兩公里的一間廢棄的大祠堂內,海叔與佐藤一行人等到黃生廣後,馬不停蹄地立刻前往師部要人。

 

           一行人走進師部辦公室,程言成立刻收回剛剛的嚴厲,笑著說:

「也不過只是貴國商人在江西走丟而已,貴國政府吩咐一聲,我們親自送他回汕頭就好了。何必勞駕佐藤領事親自跑一趟呢?」

 

             程言成盯著居中翻譯的海叔,好奇地問旁邊的陳鞏達團長:「這傢伙是誰?」

 

          陳鞏達貼近程言成的耳邊回答:「他就是居中幫我們賣阿片的商人,江西贛南一帶最大的棉花商人。」

 

               完全不鳥滿口官腔的程言成,佐藤趁這個機會仔細端詳眼前這位號稱屠夫的國民黨軍閥。從他一踏進這座號稱剿匪最前線的14師的師部後,只能用大開眼界來形容他的所見所聞,雖然暫時以廢棄大宅作為師部,但外牆與大門連個守衛都沒有,一行人大辣辣地穿進大門,才有一個滿口酒味喝的醉醺醺的衛兵驅前盤問,旁邊的操場或臥或躺,幾百個完全沒有警戒的士兵三五成群大辣辣地露天席地而睡,衣衫襤褸連套整齊的軍裝都沒穿,幾頂營帳內傳來男女交歡的喘息叫喊聲音,戰區前線的營帳內竟然成為士兵狎妓的樂園。

 

曾經打過日俄戰爭稱得上是老兵的佐藤,瞥見大宅另一旁的曬穀場放了幾尊大砲,他揉了揉眼睛,那幾尊大砲竟然是三十年前所生產的德國克虜伯38式野戰後膛炮,他簡直不可置信,這些早就被日本與全世界淘汰二十年的老舊大砲居然出現在國共內戰的前線,更驚訝的是,砲身旁邊根本沒有遮掩的掩體,更別說大砲的牽引車及載重隊。幾尊大砲旁連衛兵也不見一名,只要隨便一個有心的路人走到砲邊,拿把榔頭,對著起落架、準心機構件、提彈機用力敲個幾下,就可以癱瘓大砲的戰力。這不是佐藤第一次親眼目睹國民軍的散煥軍紀與拙劣裝備,一邊當外交官一邊擔任間諜的他曾經在廣州與湖南的戰場看過國民軍的作戰部隊,幾次刺探下來,讓佐藤萌生了濃厚的藐視感, 一年後他調派回東京的外交部,寫了幾十篇洋洋灑灑的中國軍事力量的報告,這些報告後來成為日本軍方狂妄的「三月亡華論」的主要依據。

 

幾個士兵抬出二重吉統,憔悴與虛弱的模樣映入佐藤的眼簾,讓他的注意力回到現實。

 

 二重吉統脖子有幾道很深的勒痕,雙腳的膝蓋腫得像顆籃球那麼大,膝蓋旁邊的皮膚呈現黑紫色,顯示雙腳的肌肉早已敗壞,黃孝海立刻驅上前去想要將二重吉統扶起來,但沒想到二重吉統整個人好像半身癱瘓似的,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二重吉統抱了起來。

「他們一抓到我就立刻把我的雙腿打斷。」二重吉統氣虛息短地說著。

 

 既然對方已經放人,佐藤不想在軍閥兵營這種是非之地逗留,吩咐黃生廣將二重吉統背起來後回答著:

「既然程師長幫忙找到人,我們不便耽誤你們軍務,人我們就帶走了。」

 

見到好兄弟遭到這種磨難,再也無法忍住情緒的黃孝海對著出面擄人的陳鞏達咆哮:「其他事情可以扯平,二重先生的一雙腿,還有我們黃家族人的三條性命,我們得好好作個了解。」說完之後,毫不猶豫地從懷裡掏出一把短槍朝陳鞏達的左大腿發射,中彈後鮮血直流,由於事發突然,旁邊的衛兵、祠堂外的部隊以及程言成完全來不及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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