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妳還記得剛剛跟你說過的黑白兩道廢土業者嗎?上一次拆體育館時,因為我沒有處理好,導致兩個業者差點在工地搞出全武行,後來靠妳爸出面才暫時擺平他們。」

 

「記得!」

 

「妳爸當時答應了那個黑道業者,允諾由他們承包校舍與宿舍的拆除工程與廢土清運,他們怕臨時發生什麼變故,拆除的前幾天就把大型機具運到現場,還派了現場人員二十四小時看守。」

 

「另外那批礙於妳爸的面子,沒有出面承包這批工程的白道業者,一樣派了人到現場。」

 

   小葉好奇問著:「工程又不是他們包下來的,為什麼還得派人來看呢?」

 

「這妳有所不知,白道業者並非放棄,而是聽從妳爸爸的安排來陪標,同樣參與工程的開標流程,只是價格故意寫得比黑道業者稍微高一點,然後在形式上就流標了,也因為有多個業者投標,大家在形式上也弄得很合法,這就是所謂的綁標,白道業者之所以會來現場,是來監視得標的業者到底有沒有依照合約準時開工,萬一得標的業者因為種種理由,無法在合約日期如期開工,陪標的廠商就可以主張對方違約,根據投標辦法,他們的順位是第二高價,依法可以立刻取得工程合約。」

 

   理工宅女的小葉,一聽到這種法律、合約、投標等詞彙,便哈欠連連。

 

   Yoyo笑了笑:「反正就是沒拿到好處的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等著對方出包。」

 

 

小葉有點懂了後順著說:「所以,當那學生自….事件發生,如果為了更詳細調查死因,勢必得將工程延宕,萬一等在外面的白道業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指控得標的黑道業者沒有開工,那事情就更麻煩了,我說的對不對?」

 

   這番話聽在yoyo耳中後露出一副無聊的表情說:「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想那麼久,說句不客氣的話,妳的聰明程度還不如妳老爸葉國強的十分之一呢!」

 

「唉喲!姚大姐!知道就好!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這樣說過我,害我一度以為自己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呢!」

 

「斗是安捏嗯!」 (註:台語的「就是這樣囉!」)yoyo脫口而出。

 

「妳說什麼?」敏感的小葉立刻問起。

 

「嗯!沒什麼啦!」yoyo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帶到正題:

「得標的黑道業者也知道外頭有競爭廠商不安好意地等著他們出包,唉,一群全身刺龍刺鳳的傢伙,圍在我身邊逼我無論一定要允許他們如期動工,當時我又找不到妳爸爸,打電話給陳星佑,他一樣是站在逼我開工的立場,還說,過幾天市長就要宣布這個政策,不開工的話….妳知道的,總之,好幾道沉重的壓力壓在我的身上。」

 

「妳可以抗命啊!或者可以一走了之啊,現場有人自..嗯…意外,有警察有檢察官有學生家長,這些都是妳的靠山啊!」小葉指責起來。

 

「說的也是啦!現在的我早已經不再替自己辯解,但三十年前的我,想法和現在很不一樣,年輕時難免做錯,但有些人可以一而再做錯事,而有些人只要做錯一次,就永無翻身機會,人間啊!沒有必要扛下自己負擔不起的擔子。」yoyo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過,整件事情也沒有妳我想得那麼糟糕,妳爸爸幾天後回國,把黑白兩道的雙方業者叫到那可憐的學生的靈堂前上香,不曉得是他們良心發現,還是妳父親所具有的天生說服別人的魔力,兩邊的業者後來聯手出錢僱了三年的巴士,天天接那批資源班的學生從家裡到淡水的新學校上課,下課也一樣把他們接送回家。」

 

「建築這個行業很邪門,最怕鬧出人命,鬧出人命後,有時候會讓壞人良心發現蛻變成好人,也往往會讓一些原本的好人陷入深淵變成無惡不作的壞人。」

 

「這兩個業者後來聽說乾脆藉由合併一起合作,竟然壟斷了將近十幾年北台灣的廢土與拆遷工程,也因為無須削價惡性競爭,所以他們也減少許多偷工減料的惡習,也算是一樁好事啦!」

 

   聽到學生的通勤問題解決了,小葉想起吳思慧。

 

「吳思慧有跟學生去新學校嗎?」

 

Yoyo搖搖頭:「可憐的吳思慧啊!她和我一樣,明明沒有能力卻扛負著自己背不起的良心任,等一下我自然會再提她,在此之前,我想喝杯酒,我知道妳的包包內有日本清酒。」

 

「連這個妳都聞的出來,其實我帶這兩瓶酒本來就是要送妳的。」

  

「可惜,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喝酒,但妳可以倒在杯子上,讓我聞一聞酒香解解癮就好了!」

 

Yoyo聞聞了倒滿杯子的純米吟釀,滿足的繼續說下去:「拆除、開工、完工….一系列眼花撩亂的過程,我現在回想起,只能說該死的除了我這種貪心的業者外,政客更是讓人厭惡。」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yoyo說下去:「看起來差不多是快半夜三點了,我盡量在天亮前把故事說完,天亮之後我必須去幹活,這當中,妳就不要再插嘴了,否則我會講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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