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飆出高溫熱浪的盛夏,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到中秋,氣溫就開始驟降,微涼的初秋是令人窩在被窩發懶的時節,每天固定在中午起床的吳思慧不小心睡了過頭,匆忙起床的她對著洗手間的鏡子仔細梳頭,連忙把昨晚忘的卸掉的妝清洗乾淨得,昨晚,嚴格的說應該是今天凌晨,忙了幾乎整晚的她連加了鋼絲胸罩都忘了脫,以至於副乳與背部疼痛不已,看著不斷擠壓差點變形的乳房,心想如果能再大一點就好,

 

 

   不論打工到多晚,吳思慧堅持回到自己位於龜山的家裡洗澡,鎖上浴室,躲進淋浴間的蓮蓬頭下,花了近四十分鐘浸淫在蒸氣和熱水,她沒開燈,昏暗浴室僅有窗外灑入的微光,就這樣任由熱水不停地沖洗,她不喜歡自己的身體,包括有形的不完美和無形的汙穢感。

 

   老舊公寓的電熱器年久失修,浴室與牆壁間的管線傳出嗶啵巨響,吳思慧強忍著忽冷忽熱的水溫,拿起粗糙的菜瓜布抹著酸鹼值最高的去汙肥皂,死命地刷洗自己身體,直到她覺得快洗破皮,才能稍稍降低自己對身體的厭惡感。

 

   洗完澡後隨便披上運動服,急急忙忙騎上機車出門。

 

    從龜山一路狂飆到台北與永和交界的某座橋下,吳思慧看到市集還有些尚未收攤的攤家,鬆了一口氣,因為工作需要,她每個月必須來此採買衣服,這座位於橋下的流動市集,每個月只有一次,特點是這裡有全台北最便宜的衣服,中午過後的人潮尚未完全散去,一窩蜂地擠在堆積如山的「20元衣物出清」的招牌下。

 

    沒有多餘的錢買新衣,但工作上又逼得自己得經常性更換行頭,二十塊錢一件的新衣服對吳思慧而言可說是生活上的救贖,一貧如洗的她,也只友來此才能享受購物的快感,這裡的衣服幾乎全都是新品,多數連品牌的吊牌都還沒剪掉,不乏知名品牌的潮T、洋裝與外搭褲,甚至也可以找到名牌女性內衣、和一些名校的制服。

 

    除了是新品外,這裡出售的衣服完完全全是正廠名牌,基於許多奇奇怪怪的理由被丟棄在資源回收箱內,有心人就從中大量找尋堪穿的新品,洗一洗後用二時元來此販賣。來這裡買衣服的並非各個都是像吳思慧這種一窮二白的失業者,也不乏拍電視的劇組為了節省製裝費而來此尋寶。

 

   挑了幾件蕾絲邊的內衣,仔細一看竟然還是維多利亞的秘密,她不在乎其中真偽,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穿過的二手貨,反正丟到洗衣機內,便可蛻去衣物的過往歷史足跡。

 

    吳思慧也是星友科大的EMBA學生,大學修的是特殊教育,雖然擁有教育學分,但畢業後一直補不到正式的教職缺,所以只能擔任代課老師,幾年來一直在國中國小的特殊資源班任教,不管是偏鄉還是農村,只要什麼地方有代課老師的缺,她不挑工作地點,但近年來受到少子化的衝擊,特殊資源班的代課老師的缺額越來越少,從剛畢業每學期可以教上四五班,後來慢慢地只剩一兩班可教,為了讓自己能夠接到更多的代課工作,吳思慧發下狠,把原來要拿去還房貸的一百萬積蓄挪去唸EMBA,希望未來能多接到一些商職的簿記或初會的代課缺。

 

      幾年前吳思慧花了一百萬當自備款買下一間位於龜山郊區的一間老舊套房,雖然每個月要支出房貸兩萬多元,但代課老師每個月將近四萬元月薪,偶爾再利用寒暑假到升學補習班去打個工,日子雖然清苦,但還是過得去。  

 

          沒想到,從上學期開始,她再也接不到代課的工作,也就是說已經整整失業半年多,外加高昂的EMBA學費,用山窮水盡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窘迫。為了吃飯付房貸,只好接一些在夜間的特殊兼差工作,如酒促小姐等等。

 

            讀EMBA的開銷除了表面的學雜費外,還有班費、餐費以及各式各樣的活動費,如同學與老師之間經常舉辦聚餐、慢跑與旅行等等,這些額外開銷甚至比學費來得大,吳思慧只能望之興嘆能躲就躲,從來都不曾參加,同學們則視她為孤僻的怪咖,但這一次,她怎麼躲也躲不掉了。

 

     范綱豐與謝盈慧這對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新班對」,聽說正式交往還不到一個月,竟然就閃電結婚,婚宴也辦得超高效率,宣布結婚後三天便搞定婚禮細節,喜帖透過班代交到吳思慧手中,連躲也躲不掉,吳思慧從包包中取出這幾天晚上兼差賺到的、也是自己所有財產的兩萬多元,扣掉房貸、買衣服、機車加油以及三千元的紅包,居然只剩下幾百多元,就算每天吃飯只花五十元,十天後就得餓肚子,至於手機帳單、健保費和已經積欠快一個月的研究所學費,她連想都懶得去想了,心中不免悔恨起昨天沒事幹嘛去學校上課,平白無故接到只能稱得上是點頭之交的人的紅色炸彈。

 

    只包三千元當然沒有資格去五星級酒店的婚宴會場吃上一頓,這潛規則,吳思慧還懂,但自己卻又不想大老遠跑到婚宴會場丟下紅包轉身就走,深怕萬一被其他同學看到,半推半就被請進去喝喜酒,只包三千元的紅包可就難堪了。

 

    吳思慧想起一個人,一個或許可以幫忙把紅包帶過去的人,她來到這個人開的店,只見鐵門半開半關,她在門口敲了半天不見裡面有人回答,心想不管了,婚宴就在今晚,現在只剩下三個鐘頭,若找不到這個人,自己可就糗大了,顧不得膽怯索性鑽進鐵門內對著裡頭大喊:

 

    「曹先生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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