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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九月初,北台灣依舊壟罩在由高氣壓所帶來的超級熱浪,氣候異常已經不是什麼新鮮名詞,氣溫到底有沒有飆破四十度,只淪為那些氣象專家為了搶新聞收視率的嘴泡工具。

 

頂著豔陽忍受酷熱,不得不穿著西裝領帶的葉國強從校門口走到辦公室,心裡咒罵著在這種天還被迫穿得如此正式隆重,比幹銀行總經理還要難受,至少銀行沒有校園來得大。

 

這個時節是大學開學的日子,由其是第一新生,只有新生才會興沖沖地在開學第一個禮拜急著趕來學校,但今天這個開學註冊日卻格外的冷清,葉國強對此早已心知肚明,連續幾年受到少子化的影響,他所任教的大學的新生報到率越來越低,入學門檻也越來越低,聽說有幾個科系,只要有參加大學學測考試,有張正式的聯招中心所發的成績單就可以錄取,白話一點的說,只要在聯考試券上簽個名就可以來念書,但即便如此,報到率也只剩下四成,這還是官方報告呢!實際情況連註冊組也搞不清楚。

 

葉國強在過去兩年,只是擔任這所「星友科技大學」的EMBA助理教授,以往可以完全不在乎大一新生的報到情形,然而再過幾天,他即將接任這所科大的代理校長,雖然新生報到率高低與否?招生成果如何?已經不再是星友科大的重點政策,但看到學生稀稀疏疏的校園景色,葉國強不免也嘆了一口氣。

 

一大早趕來學校的目的是為了視察他的新的辦公事的裝潢成果,學校的學生人數雖然逐年減少,但學雜費並非這所學校的主要財源,學校的財務狀況可是好得很呢!

 

兩年前,當時這所學校已經面臨資金斷鍊發不出教職員薪水的窘境,甚至連修理廁所馬桶所開出去的支票都跳票,葉國強跟著一起從事房地產的朋友入主星友科大,他的朋友,也就是星友建設董事長老陳,自掏腰包替學校注入六億多的資金,一舉改善學校財務狀況,連續兩年還因此獲得教育部所頒發的「台灣最佳私立科大」的獎項呢!

 

其實教育部對私立大學的評分方式很簡單,越少向教育部伸手拿補助款的學校,評分就越高,沒辦法!教育部補助大學私校的經費也是逐年縮水,面對少子化的這種大環境的嚴峻考驗,唯一的作法就是找到像星友建設或老陳這種金主來挹注,至於這群慷慨的金主的背後真正用意,政府不想管也管不了。

 

星友科大的校長這個位置,可說是燙手山芋,稍微了解星友建設背景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是老陳好說歹說才拜託葉國強來暫代,反正學校的錢多到花不完,新的校長辦公室的裝修也沒有必要去在乎什麼預算樽節或外在觀感。

 

 

校長辦公室分為兩個隔間,外面的會客室有套坐起來很舒服的皮沙發,旁邊放著老式木製衣帽架和立燈,後面牆上有兩扇門,一扇通往校長的辦公室,另一扇門進去則是附有義大利衛浴設備的廁所盥洗室。

 

門的旁邊,背靠牆放著一張式樣簡單的橡木事務書桌,這張是給校長辦公室助理使用,地上鋪著淺綠色地毯,色調質感相當好,打開音響,從隱藏在天花板內的喇叭輕聲傳來海頓的弦樂四重奏。內隔間的校長辦公室,牆上掛著幾張日本江戶時期的真跡浮世繪,裝潢整體的木作故意施作成低調陳舊風格,明明是全新,但看起來絕不豪華,適度的陳舊狀態令人有安定沈著的溫暖感,故意弄得舊一些至少可以堵住其他校董和教育部官員的悠悠之口。

 

正打算打開電腦檢視一下網路連線的工程,葉國強的手機響了起來。

 

「老葉!今天下午一點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女人聲音,一付咄咄逼人的音量,就算把手機拿到三公尺外依舊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陳同學...」葉國強一開口就被打斷

「叫我陳局長。」

 

才上任一年就官腔十足,葉國強如果年輕個十歲早就頂回去來場唇槍舌戰了。

「可是待會兒我要出席新生訓練....

 

「別鬧了!你們星友今年只招到幾隻小貓,還搞什麼新生訓練,下午一點,你如果沒來,我就直接找你們陳董...」啪一聲切掉電話。

 

陳局長叫作陳玫儒,當年是葉國強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出國唸了長春藤名校博士,回國後不知道遇到什麼緣故,或許是個性強悍還是自視甚高,在學界的人際關係很差,國立大學的教職缺一直補不進去,只能在後段班的私立大學任教,四年前她所任教的大學宣佈解散,只好跑到更惡名昭彰的華江科大(星友科大的前身,星友建設入主後更名為星友科大)來教書。

 

兩年多前透過老同學葉國強的介紹,與星友集團的陳董攀上關係,陳董再運用人脈把陳玫儒安排到當時打算競選市長的競選團隊中,沒想到新老闆一舉以黑馬的姿態贏得大選入主市府,跟著水漲船高的陳玫儒一躍成為市政府的都發局副局長,任職不到半年,上面的局長因為黑函事件導致被迫自請辭職下台,陳玫儒便順理成章地接任局長,但外界始終風傳著該黑函事件是陳玫儒與市長的背後金主所暗中運作的。

 

烏鴉一躍成為鳳凰,烏鴉還是烏鴉,只是姿態官架越來越大,葉國強很不情願去見這個昔日同學,但這一切都只是既定的計畫,三年來所有的事情都處於「on schedule」,唯一改變的就是這位女同學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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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nddeal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