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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葉,如果你有機會看到我的報導或作品問世,絕對不會用小葉或我的本名發表,我的父親葉國強是三十年前那個事件的關鍵人,三十年來一直有相關受害的人想要找到我的父親,也包括一堆什麼檢察官、稅務員、黑道人士與記者,

 

如果我用自己的名字發表,恐怕會讓自己深陷報復、查稅或無法想像的私刑,更重要的是,我也沒有勇氣對外承認自己是葉國強的女兒,雖然父親他在整個事件並非扮演關鍵性的角色,雖然他也只是那個掠奪的時代(文雅一點的說法式相對剝奪)的幫兇,雖然他自己至少在財產上也屬於蒙受重大損失的一份子。

 

 

我父親似乎在事件尚未爆發之前便已經嗅到整個事件的不對勁,二十多年前,老早就帶著我遠離台灣逃到日本,上上個月,七十多歲的他在病榻前花了好幾個禮拜對我說出整件事件,然後交待我務必想辦法把事件見諸文字,明明他生前曾經短暫當過作家,臨終前才交代我這個文筆完全不靈、只會寫電腦程式的女兒來完成他自己不敢寫的故事。

 

雖然三十年來,我多少也從他的嘴巴中得知一些蛛絲馬跡,但是我必須承認,當我聽到整個來龍去脈,驚訝的程度絕對不輸給有幸讀到我這篇報導的讀者。

 

三十年來,台灣從富有的小康國家慢慢崩壞成宛如第三世界,不!就實情來說,已經被列為第三世界,許多人歸咎於人口減少,從2300萬減少到1400萬,這種人口減少的速度,只有在發生戰爭與饑荒的國度。也有人歸咎於財政破產,這或許也是個還算正確的說法,這個國家能跑的都跑了,現在只剩下軍公教和外籍移工,少數還在營業的工廠和店家雇用著超級低薪的外籍移工,然後這些外籍移供繳交稅金付給軍公教新水與退休金。也有人說是房地產炒過頭,所有的資源都投入沒什麼生產力的房地產,我比較接受這種說法,至少我父親也是接受這種說法,

 

 

 

因為我父親在臨終前緩緩地吐出下面這一段話:

 

 

那個年代的年輕人
沒有錢進修充實,
沒有錢旅遊增廣見聞,
沒有錢結婚生子,
沒有儲蓄可供創業,
沒有膽量與現金流量,

沒有換掉不適合自己的工作的勇氣,
那一切,只為了買一間房子!

 

從小到大,我不怎麼信任我爸爸,他是個依靠謊言與詐術為生的高手,但那個年代的金融業或房產業的人士,誰又不是如此?我不如僅憑他在病榻前所訴說的故事,就武斷地書寫出在當年鬧的狒狒騰騰的「星友事件」,除了信任感的疑慮外,我老爸的說法中彷彿存在許多神祕的謎團,或許是忘了!或許是不忍再自己女兒面前坦承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許是在某個環節上,他根本壓根不認為自己坐錯了什麼。

 

事過境遷快三十年,事件中的任何一個人,假如我有機會找到他們,把其中的細節與遺漏補記下來,不管用什麼方式,哪怕是用向他人講述的方式,這也是一種重述,又隔了一層的重述。想要準確無誤地再現事件的原貌是不可能的,因為經由口中說出來的事永遠不可能與事件原樣絲毫不差。總難免有許多遺漏,太多的盤根錯節,縱橫交雜的細節恐怕難以拆解。

 

     我不知道回憶對僅存的人有什麼用,星友事件只不過是當年幾百件惡意炒作之一,舊事重提或許帶給人們只是傷口上的抹鹽,畢竟三十年過去了,這個時代的人早就不相信什麼有土斯有財的歷史共業。

 

   為了填補整個故事的完整性,我必須回台灣見一個人,一個在整個事件中最具關鍵的人物,一個既是事件的加害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重點是,我知道她還活著,活的好好的,是少數還活著,或者是少數還留在台灣的人。

 

 

   四月的天氣,就如同眼下北台灣的現況一樣變化無常,這天早上還艷陽高照,過了中午,變成了個陰陽天,天色半明半暗,整個北台灣都被一層厚厚的霧霾壟罩著,雲彩失去浪漫色彩只剩塗著厚厚的鐵灰,陽光透不下來,常年無法散去的塵霾無邊無際地擴散。

 

   一下飛機,我搭著每半小時才發一班的機場捷運,東轉西換,來到這個連捷運都抵達不了的小鎮,在回國前,一些好心的朋友警告我千萬別來這個小鎮,尤其是小鎮的最外圍-號稱最惡名昭彰的星友社區,至少別一個人前往,真得有必要的話,聘請武裝保全一起陪同進入社區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我並沒有把這些勸告聽進去,因為我不相信,我想要拜訪的人,能夠在武裝保全的面前吐露積藏在內心幾十年的祕密,尤其是說不定還會引來不必要的曝光與糾紛的秘密。

 

   從捷運的終點站出站,攔了好幾部計程車,沒人願意載客到星友社區,好不容易找到一部,好說歹說外加上支付兩倍的現金,司機才願意載我。

 

「妳真的確定是要到星友社區?」車內充斥著難聞體味與廉價便當的酸腐味,操著孟加拉腔調,一付那種簽證已經過期的黑牌外籍司機拉高腔調地問著。

 

「是!麻煩你了!」

「聽妳的口音好像外國人,沒有人告訴妳,那地方最好別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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