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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憑我們的交情可已慢慢琢磨,但我背負整個黃家十幾條壯丁家,十幾個家庭,幾百個族人的付託,這些子弟的父母千拜託萬拜託,要我帶他們離開家鄉去闖天下討生活,幾十個家庭靠我替他們張羅,我和你不一樣,你這個大家族的么子,不開心就任性的離開東京老家遠赴台灣,家裡還會幫你出錢作生意,萬一混不好,鼻子一摸回東京的商社依附家族,至少不愁吃穿,而我呢?我得背負家族的興亡,更重要的是,我們黃家上下十幾條壯丁幫你幹了這一票後,已經沒有退路了,你沒看到程司令的副官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嗎?」,

 

 

 

     黃孝海緊握雙拳一付想要朝著二重吉統身上招呼過去的模樣:「我們幫程司令運阿片賣阿片,他們會饒過我們嗎?汕頭不是他的地盤就算了,只要我們踏回江西一步,肯定立刻被他殺人滅口,就當我們是共匪給剿了,不過就是匪徒屍首幾條爛命。」

 

 

 

     「生意歸生意,如果你不願實現你的承諾,我現在立刻去警察局檢舉你買賣阿片。交情歸交情,萬一我們真的走到這一步,我會立刻切腹自殺來回報的你的友情。」

 

 

 

      原本打算不履行這個承諾的二重吉統頓時羞愧的無地自容:「你誤會了,走吧!佐藤秘書還在行長室,我們找他去辦你們的護照順便買明天回台灣的船票吧!」

 

 

 

      雖然二重吉統只是家族的么子,在基隆的商社規模比起家族成員其他企業小了許多,但二重家族在日本的政商界頗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反觀汕頭的日本領事館的領事只是日本政府的小外交官,遇到這種財閥等級的商社完全不敢怠慢,不到兩個時辰,十幾張入台護照與船票立刻備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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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重吉統下榻的旅館是汕頭最負盛名的中央旅館,位置在今天已經廢棄的南生貿易公司的樓上,黃孝海等人忙到傍晚,安頓好二重吉統後,吩咐小三子等人:「明天就要上船去台灣,大夥別太鬆懈,所有人今天晚上一律不能睡覺守住旅館四周,別讓任何人進入二重社長的房間,還有,二重社長如果離開旅社,他走到哪,你們就得跟到哪,有任何不靠譜的事情立刻向我回報,年關快到了,一切得小心。」

 

 

 

     雖然護照與船票都已經拿到手,黃孝海依舊無法放鬆,他點了一根菸,眼睛閃閃發光,身體繃緊,打算找部停在旅館路邊的三輪車,睡在車上就近看管。

 

 

 

         颱風似乎已經過了,直到傍晚才露出快要下山的太陽,烏雲散去天空散發著橘色的光芒,港灣對面的塔山變暗了,微弱的夕陽在港灣映出一條跳動的微亮光帶。然後,太陽從西南邊的塔山山丘消逝,汕頭雖然位於熱帶,但冬天的晚上依舊會颳起一道道刺骨的冷風。

 

  

 

    二重吉統整夜揣測著黃孝海的那番嚴厲的指責,疲憊不堪但還是徹夜難眠,直到五更天,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感到昏昏欲睡,一陣強風吹得窗台嘎嘎作響,張開眼朝窗外看過去,赫然發現黑白無常就站在窗外陽台,拖得長長的影子由夜光映進房間。其中的黑無常(民間俗稱七爺)拉高嗓門責備二重吉統:「賣阿片,傷天害理….. 賣阿片,傷天害理…..」

 

 

 

   「別來找我,別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

 

 

 

   「頭家!頭家!你喊冥(註)啊!」 睡在地板的蔡禾子被大吼大叫的老闆給吵醒,見狀趕緊起身來搖醒二重吉統。

 

註:台語作惡夢的意思。

 

 

 

   黑無常伸出手抓住二重吉統睡衣衣領,嚇得他哭了出來,啜泣、悔恨、恐懼、羞愧….. 好像自己處於汪洋無盡的大海,所有情緒瞬間通過脊髓傳來了一陣陣莫名的暈眩和顫抖。

 

 

 

    蔡禾子把一杯水往老闆臉上一潑,二重吉統這才醒來,知道自己做了惡夢後不敢再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什麼立刻走到窗邊,原來是幾隻白腹軍艦鳥在陽台上聒聒亂叫,白腹軍艦鳥是汕頭常見的冬季侯鳥,黑翅白頭,展翅後體型頗為巨大驚人,難怪會讓模模糊糊的二重吉統誤以為是黑白無常。

 

 

 

下面街上的攤販已經陸續開始叫賣,一陣陣汕頭人常吃的早餐如粿條、牛肉丸湯等香味飄了開來。探頭出去往碼頭方向瞧去,一隊荷槍實彈的軍隊踩著闌珊的步伐,雖然神情看起來極度輕鬆,但身為日本人的他還是感覺到一股肅殺的氣氛,三個多月前的九一八事變,中國排日情緒十分濃厚,日本政府對來往中國的日本商人三申五令,到華南地區一帶作生意出差竟量別露出日本人身分,盡可能用台灣話台灣人的身分與當地人交談來往。

 

    

 

二重吉統依稀記得三年前來汕頭時,旅館門口的外馬路的另一邊有座教堂,篤信天主教的二重吉統,驚覺今天是禮拜天,迫不急待地抓件外出衣裳:「禾子!陪我去天主堂。」

 

 

 

   「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治安可不比我們基隆,頭家!我們要不要等黃先生來了以後再去做禮拜呢?」 小三子昨天對蔡禾子千交代萬叮嚀,別讓二重社長到處亂跑。

 

 

 

   「我心情亂糟糟,非得去望個彌撒不可,反正一個鐘頭就回來。」說完後不等蔡禾子就打開房們自個走了出去,跟了十年的忠僕蔡禾子見狀,連外套也沒穿地便三步併兩步快步跟上:「頭家!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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