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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是快要放暑假的前一個多月吧!也是賣便當被抓到的兩個禮拜前的某一天的中午吃飯時間,學校廣播系統突然停止了聖歌的放送,臨時差進來校長的聲音:「高二12班黃國華,聽到廣播後請立即到校長室來!」

       霉運走到底的我,說巧不巧吃飽飯剛到廁所蹲著正在辦著某件人生大事,廁所裡頭並沒有裝廣播系統,所以我當然沒聽到校長的廣播,那位超級沒耐性的校長竟然在短短的十分鐘內給我來個好幾次的奪命連環call,而且口氣一次比一次更氣壞敗壞,直到十幾分鐘後,我頓悟並放下了人生大事後回到教室後才被同學告知,只好急急忙忙穿過操長與中庭直奔校長室。

       沒想到當我穿越操場的時候,竟然所有大樓教室陽台前都擠滿了看熱鬧的同學,起碼幾百個人一邊看得我一邊發出鼓譟的聲響,如果你看過有關監獄的電影,監獄裡頭的風雲人物被獄卒或典獄長從牢房叫出去時,所有的囚犯都會透過囚室的窗口發出英雄式(或挑釁式)的鼓譟聲音,當我走過操場穿越過中庭時,生性低調與人為善的我,為了不想讓學校同學誤以為我是個高傲的人,只好一一向同學微笑揮手,沒想到,校長遠遠站在行政大樓最頂樓的校長室窗戶邊,一五一十地目睹了這個過程,這應該就是兩個禮拜之後我因為賣便當事件而被勒令退學的導火線吧!

        在上位的教育者往往都不曉得自己在學生中的真正定位,學校中的那些所謂的調皮搗蛋的學生,其實都是那些上位的教育工作者製造出來的,甚至多半也都是那些教育上位者自以為是的偏見。

       如此罕見的用廣播奪命連環call我到校長室,其他同學基於看熱鬧以及抒發心中那股年青人反抗情緒,想當然爾會造成轟動,但這又關我什麼事情呢?
 
    「報告校長!」 我必恭必敬地站在校長室門口。
     「進來」
      「謝謝校長」講完之後身體還要作出立正雙腳靠攏的軍事動作,以前高中生被要求凡是見到師長就好像在戰場見到大軍閥一樣,非得作出軍事動作不可,沒辦法,誰叫我們生長在「反共必勝建國必成」的年代(話說回來,這個口號現在聽起來格外諷刺!)。

       「稍息!」 當年師長本身的話術與行為也得效法軍閥並操著戰爭片中的軍事口吻。

       「我看過你幾次的考試成績,相當不錯,當初你轉學回來的時後,學校忽略了你的學習潛能。」 校長面無表情地對著我說。

       丈二金剛的我完全進入不了狀況,腦中始終在回想著到底什麼時候做了什麼事情又犯了校規,讓校長大陣仗地把我叫到校長室。

      「我要把你轉回自強班!」

       校長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多年我當我成為金融業的投資主管時,我總算悟出當年校長與學校的做法,竟然和投資組合的原理一模一樣,60個自強班的學生就好像基金的60檔持股,裡頭的學生必需要和股票一樣,不斷地汰弱留強,美一兩個月就砍掉一兩個短期表現不佳的學生,然後從別的班級甚至別的學校去挖一些成績比較好的學生補進這個所謂自強班裡頭。

       一年半前學校無情地把我從他們的投資組合踢出去,一年半後卻又要把我納進他們的升學率遊戲當中,我當年就是差點毀在這種無謂的升學率小數點遊戲中。

       「報告校長,我目前在12班,和老師與同學之間的相處與學習都很融洽,很抱歉!我不想轉班!」 我的口氣很婉轉但態度相當堅決。

       校長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我當然知道,整個大高雄甚至南部七縣市,多的是各級官員與民代想要透過關係把他們的小孩送進這班所謂的自強班,而我是頭一遭,校長親自欽點轉回去的學生,他們絕對沒想到,我會拒絕他們。

       我感到校長有種自尊心受挫的神情,也只能頭低低的等待他的處份。

       「好!不勉強你!回去午睡吧!」

       沒想到,三天後,學校宣布我們班級不用參加與升學班一樣的月考,理由是:「增加就業班的實習課程」

       對12班的同學而言,這宛如一大解脫,像家境有錢的小仙草和張幹,家裡早就安排一畢業或退伍就要到國外念大學,而杜蘭本來就打算一畢業就找工作養家,另外幾個同學,有人一畢業就要回到家裡的魚塭幫忙,多數人則忙著準備普考或一些特殊基層公職考試,根本沒時間耗在與他們無關的大學聯考。

      我心知肚明,學校是要維護特定班級學生的自尊心,既然無法把我納進遊戲的核心,就乾脆把我排除在遊戲外頭。換句話說,學校徹底放棄我們12班。

       但是,到了今天,我反而很感謝當年學校集體對我的忽視,如果我被收編到升學率遊戲的體制內,也許我就會以當時全校前十名為滿足,因為當時若能夠考個前十名,大概都可以考上國立大學,國立大學對我而言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或許就會以國立大學為滿足。

        整個高中三年級,我只能自己安排讀書的時程和進度,那情況很像帶了幾本武功秘笈自行到深山苦練的獨行俠,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在毫無外援之下,只能蒙著頭不停地讀下去,其實高三拼聯考的過程相當惶恐,因為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如何,且當時的升學率只有17%,考不上大學,意味著我不是要道漫無天日的補習班窩上一年,不然就是要回到九如路幫強仔當三七仔拉客,否則就是到蘇澳去找安樂仔,請他收我當養鰻學徒,高三一整年的我,完全活在落榜的陰影中,而為了擺脫人生的衰運,以及為了從底層掙扎出去,我每天花上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在唸書上,其他十個小時是到學校睡覺。

       也就是處在這種不知道對手強度的恐慌狀況,自己讀過頭都不自知,好像在深山裡頭苦練的獨行客,一旦下山參加擂台比賽,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練到某種蓋世神功的境界。

        天天活在落榜陰影中的我,拿到大學考試成績單的當天,才赫然發現我考上了台大了。

       無知所造成的恐慌也是驅動力的一種吧!

       班上除了我以外還是有人把目標放在聯考上,那就是yoyo,在我還沒竄起來之前,她本來是班上功課最好的,她原本應該可以考取大學的,然而一連串的事情讓她在聯考窄門前剎羽而歸,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們12班被放棄。

     第二個原因是碟仙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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