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幫我?難道在民丹島的萍水相逢也都是事先佈局好的嗎?」

        這問題小茹實在問不出口,彷彿問了之後,好不容易慢慢恢復秩序的世界又會立刻崩解;兩年來一段很長的平淡如水、無風無浪的時間,然後,這一個禮拜忽然之間,緊接不斷的事件讓小茹手忙腳亂,一個個苦難與磨難接腫而來,被老情人出賣、被老長官利用、被下屬陷害、被打傷住院、差點被檢察官收押、莫名其妙地逃亡,最不可思議的自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懷孕了。

       小茹又伸手摸著肚子,周君平看到小茹老是摸著肚子還以為她肚子餓。

      「走!我們出去邊吃邊聊。」

      「不用了,你把我的故事也說完了,什麼時候你該講講你這個大檢察官的故事呢?我聽過之後自己會想辦法?」在歷經一連串的背叛後小茹還是不願輕易去相信眼前這位來路不明的男人。

        周君平聽得出她的敵意,他看著在廚房忙祿的姐姐確認她聽不到兩個人在門口的對話後,壓低聲音地說:『從去年和妳在民丹島認識後,就一直想和妳再見面,天天盯著電話看看妳會不會打電話給我。』周君平故意探頭去陽臺的窗外來掩飾他的臉紅耳赤。

      「我的電腦資料是被你偷走的,是不是?」小茹一想到就很想向周君平揮拳以洩恨。

      「喔喔!我想起來了,三番兩次寫信勸阻我的p,不就是你的名字「平」的縮寫。還真謝謝你啊,原來你一直監視著我。」

         周君平張開嘴巴想要反駁,一張臉脹得紅紅的,除了「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外根本想不出什麼語言回答小茹的尖銳問題。

       「哼!沒想到我竟然還中了你這頭長得像大猩猩的色誘,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小茹講完後自己也臉紅了起來。

        在廚房那頭忙著洗碗的周大姐「噗嗤」一聲笑了開來,原來倆人的對話通通傳到她的耳朵裡。

        「小茹,我向妳保證,我那天只有奉命去偷妳硬碟內的資料,約妳去渡假村的呂安琳是聽從章家指示的,至於其他…那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嗯…」周君平又是一陣語塞。

      「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周大檢察官愛上了一個金融弊案中的嫌犯不可自拔,然後犯下幫忙嫌犯脫逃這等公務員大罪吧?」小茹故意用輕衊不可置信的語氣數落周君平,但心裡頭卻由衷地希望這就是真正的答案,女人的心既複雜又簡單,只要一失衡就想要用愛情來填補。

        的確,這場檢察官帶人逃亡很像是爛小說或三流電影內才會出現的情節,周君平也知道他的行為相當荒誕不經,且很容易被連想是故意伴演白臉來套取小茹口供。

        在這兩三個月跟監小茹的過程,周君平每次遠眺著這個謎樣的女孩,都很難確認自己是否陷得太深,她直闖進他內心的每一個光明與黑暗的座標,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於是周君平二話不說,走到客廳角落的小神明桌旁,打開祖先牌位下面的小抽屜拿出一疊發黃的剪報遞給小茹,淡淡地說:「這疊剪報裡頭的周大埔是我爸爸,李春滿是我媽媽。」

        小茹小心翼翼地攤開這幾張少則十餘年多則二十多年的泛黃老報紙。

       「南投中禪寺佛教專區土地徵收案,老農周大埔抗拒徵收,鬱積成疾疑似精神病發。」

       「鴻源未上市股票非法吸金案,受騙人數高達萬人金額達數百億…..其中還有受害者遭蠱惑將親友資金都捲入其中….」

        其它剪報也是圍繞在中禪寺土地徵收案和未上市股票吸金案這兩件事情打轉,其中有一篇社會版的小則新聞寫道:「幾位無知婦人***、***與李春滿,被鴻源集團明為聘用會計人員,實則成為洗錢人頭,這些被騙上當的無知投資人除了擔任人頭外,還幫主嫌與鴻源集團騙取親友…..」

       「在台灣,每個貧苦家庭都曾經遭到金融市場與政客的掠奪,這就是我想要當檢察官的原因,這也是我要幫妳脫罪的原因。」

        周君平的姐姐也悄然無聲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中禪寺是章家的產業,章家靠著中禪寺的資源在中部壯大,然而,很少人曉得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遭到像我爸爸的迫害,他們章家與中禪寺只要看中哪塊農地,就和地方政府大筆一畫,要徵收就徵收,要是農地的農夫膽敢反抗,不是叫黑道來威脅,就是運用公權力把反抗者一一擊破,最可恨的是,竟然買通當年的陸軍醫院的醫生開立精神失常有公共危險之虞的證明,就把我爸抓去精神病院,沒多久我爸就死了,那年我才十三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講這些痛苦往事的。」

       「還有,現在博發科技集團的董事長葉子翡就是當年鴻源集團的主嫌之一,那時候她花大錢請了一個對金融案件最厲害的律師,不知道怎麼去法院疏通管道的,竟然被判無罪,成千上萬破產的家庭的辛苦血汗錢,就跑到葉子翡的口袋裡頭,她用了這批錢開了好幾家科技公司,早先因為根本就是對科技外行,所以她幾乎賠光了這些骯髒錢,這幾年來她重施故技用詐騙的手法利用博發等上市公司在股市大撈特撈,又讓她風光了起來。」周君平咬牙切齒地說著。

        「所以,我就算犯下什麼罪,我都想盡全力把章家與博發這兩個惡勢力鏟除掉。」

        「平平!你根本就是螳臂擋車!」小茹很想勸周君平放下這些仇恨,但這種事情談何容易。

       「我沒辦法假裝沒事,假裝不在乎!」周君平考進調查局和考取司法人員當檢察官的目的就是想藉國家機器揪出這些罪犯,但萬萬沒想到,國家司法與金融機器竟然被他們牢牢把持住。

       「我媽的錢被騙光,我大部份親戚的錢也因為聽信我媽而去買了一大堆假的未上市股票,事件爆發的那一天起,我媽媽仿佛從在這個人間蒸化了,那年我是還是大四學生,萬念俱灰的我一個人在深夜走在台北街頭,穿過那條白天擠滿日本觀光客的美食小街,夜裏它的柏油路面卻被商家潑出的洗鍋水弄得又甜又腥又臭,我看見一身名牌包包與珠光寶氣的葉子翡和一群長的腦滿腸肥卻穿著光鮮亮麗的中年人,從那間貴的要命的湯包店走了出來,只是兩旁竟然站了快三十幾個黑衣保全。」周君平的雙眼充滿了血絲。

      「三十幾個保鑣!妳能想像嗎?那年我二十一歲,我老姐二十五歲,她的未婚夫聽到我們家惹上這種債務糾紛,竟然用雙掛號寄回訂婚戒指和禮物,幹!還雙掛號,連個電話也不打一聲。」

       外頭的街上下起了冬天罕見的傾盆雷雨,站在陽台望的外頭街燈的光芒,隱約地照在滂沱大雨與閃電在黑夜裡交織而成的忽明忽滅的天然簾幕。

        小茹沒有跟著周君平而心情起伏,交易員的世界可沒有情緒這個字眼和權利,小茹問道;「可是,也可以從我身上查出博發公司的弊案啊,你把我救出來不就連博發弊案的證人都沒了嗎?」

       「如果要辦博發案或者是要揪出大安金控章家的骯髒事,就絕對不能循正常的檢調管道,因為所有可能會不利博發與大安金控章家的人證物證與事證,通通被我們反貪腐特偵小組死死的壓住,妳難道沒聽過法官或檢察官積壓案子及所有證據的司法弊端嗎?有些案子被壓在檔案櫃中一壓就是十年八年的。」

          周君平在檢調系統任職八年,相當清楚裡面那些潛規則,所以就算小茹在特偵組陳述了多少博發的弊案,章賢祥都會假裝沒聽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於公於私,你和我都是夥伴就是了。」小茹完全相信周君平,一邊又偷偷摸了肚子一下,在心裡面對著尚未成型的胎兒說:「這次你幫老媽我賭對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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