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休息室裡的時鐘是類似從前小學教室牆上掛的古董圓形鐘,只是今天清晨指針的移動速度特別緩慢且不規律,回到辦公室坐在休息室的小茹盯著看會覺得它好像老先生爬樓梯似地走得很慢,但稍微移開一下視線再回頭看,指針又彷彿以驚人的速度飛快移動,漸漸地小茹的雙眼再也無法聚焦在那滴答作響的古董時鐘而進入夢鄉。

   銅臭味往往會讓人不易平靜,而銀行的銅臭味更是讓難很人安穩地沉睡,小茹突然被門外會議廳的激辯聲音給驚醒,一個人在別無期待的時刻,往往會自然的聽到那些平常都聽不到的聲音,有人宣稱半夜驚醒後聽到門外的鬼魅的哀鳴,便是這種解釋不出來的道理,不在預期當中出現的地方,或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空,就很容易聽到平常想聽都聽不到的聲音,特別是瀰漫銅臭充滿貪婪瘴氣的銀行總部。

  「今天起吳董事長去日本的東京帝大醫院開刀,他的那個小囉嘍武則天到新加坡出差一個禮拜,這個禮拜是我們讓這幾個案子翻案的大好機會……」小茹聽得很清楚是總經理的聲音,更氣人的是連他都在背後罵自己是武則天。

   「博發的黃董和焦點科技的葉董,對我們銀行拖延他們的撥款已經相當不耐煩了,今天這個臨時董事會,我就以經理部門與會議主席的身份提出臨時動議,通過這兩家公司無擔保信用貸款各五億,有擔保信用放款各五億以及可轉換公司債的保證額度各五億元……」

   「可是這樣強行通過,不到幾個小時就會傳到董事長的耳朵內,萬一他打個電話阻止營業部撥款,大家都知道,營業部的張協理也是他的親信啊。」小茹聽得出來是副董事長的聲音。

   「這還不簡單,今天火速請博發與焦點把申請貸款案送到另一家我們信得過的分行,再叫業務部立刻開授信審查通過審查,我們把董事會決議的時間延到下午三點半以前就可以了,反正只要下午三點半之前撥款出去,這事情就成了。」這聲音竟然是一個平日與小茹關係保持相當良好的董事,小茹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心想這銀行上上下下還真的沒有半個朋友。

   「可是,博發這家公司早在一年前就傳出財務狀況不佳,這筆帳早晚會變成呆帳,我們就這樣通過,會不會……」一位比較怕事的董事聲音略帶抖音地說。

   「別忘了,再幾個月我們就改朝換代了,外面幾家金控都已經快要入主了,到時候萬一我們押錯邊,以前的一堆舊帳一樣是很難善了,不差有沒有多加上這一筆……哼!何況,你們都拿了……」總經理講到這裡突然把音量壓低,小茹又不敢起身靠在門邊去聽,以致於後半段更關鍵的談話再也無法聽到。

    幾分鐘後,門外會議廳只聽到一群人吆喝吵雜地一起離去的聲音,砰的一聲,會議室的門便被關上,小茹又等了幾分鐘後躡手躡腳輕輕地打開休息室的門,從門縫往外看,確定會議室沒有人後,小茹走出休息室來到會議室,想要在會議桌上找找看有沒有開會的資料留在桌上,很顯然的,銀行董事會那群老狐狸不愧是混金融界幾十年的老油條,除了煙灰煙屁股以外,別說議程資料,連張小紙條都不見蹤影,小茹怕銀行打掃的歐巴桑或董事會秘書會走進會議室,便一溜煙的走出會議室閃到旁邊的大樓逃生樓梯,從二十五樓快步的走下樓去。

    一直奔跑到銀行大樓對街才停歇下來,小茹這才放心的轉頭望著這棟工作一年多的銀行,小茹並非覺得那些是多麼糟糕的金錢醜事,只是氣自己為何要無端地捲入這種金錢遊戲的是非,看著路上的其他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有的已經推著娃娃車在一旁的百貨公司門口閒逛等著購物,有些看起來像是午班或晚班的粉領族,三三兩兩的在咖啡廳吱吱喳喳地聊著八卦是非,有些女生看起來像是提早溜班出來找男朋友等著要吃午飯,小茹想不出來自己已經多久沒過比較合乎她年紀的上班粉領生活了,想著想著手提帶內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怎麼是你強老大!」

    「妳忘了我要派車載妳到機場的事情啦?司機說他一直等不到妳,妳家裡電話也沒人接。」

  小茹的確是忘了。

「強老大,能不能請司機彎到信義區新光三越百貨的門口,我現在就在這裡。」

  不到五分鐘,看到一部黑色BMW735 L停在小茹面前,小茹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前面司機轉過頭來很有禮貌地問著:
「吳副總!請問妳今天搭幾點的飛機?還有請問要到哪裡載妳的行李呢?」

    「下午四點半,我的行李….咦?老大!是你!哇!堂堂台灣前五大金控總經理上班時間親自開車要送我到機場,太感動了,老大你千萬別甜言蜜語,不然我會毫不猶豫地當你的情婦囉!」

    小茹看見強老大著實地吃了一驚。

  「沒大沒小的,我現連老婆都娶不到半個,怎麼還輪到找人當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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