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是2004年9月初,正要準備上大學就讀日文系的我,與父母及姐姐再度一起踏上日本國土,這一次,我們計劃從山陽玩到山陰,走訪深山,走訪來自台灣的旅行團一般不會造訪的山陰之路。

        從中囯(日本本州西部的古稱稱,現指鳥取県・島根県・岡山県・広島県・山口県)地區的津山、勝山,火車沿著伯備線,穿越山脈即將來到日本海側俗稱山陰的地區。火車一出群山,抵達的是位於鳥取縣最西端的米子。特快車的話,會繼續向西駛往松江,抑或向東駛往鳥取,而我們乘坐的普通車則以此為終點站。我們一行人托中途換車之福,得以在此地稍做休息,喘口氣吃頓午餐,再出發。

        當初在安排行程的時候即已清楚火車到達米子站後可以休息半個小時,可是,我們並不清楚可以在車站附近發現什麼好吃的東西,這種看似計劃周全卻又充滿變化的微妙感覺,相信是只有自由行才能擁有的好處,這也是為何日本的自由行一直讓我們一家人愛不釋手的原因。也許一不小心在旅程中意見不合起了爭執,也許因為每餐要吃什麼而煩惱不已,但孰不知「也許」這一個充滿變化的詞彙,會讓旅途加進更多色彩,令旅人回味無窮。

        於米子車站用過午餐後,我們搭上快車直奔名聞日本的出雲大社。出雲大社是一座充滿神話色彩的古老神社,日本人將農曆10月稱為「神無月」,因為人們相信這個月全國諸神都奉大國主(出雲大社的主神)之命,集結至出雲大社,所以只有出雲地區稱「神在月」,並盛大舉行為期半個月的「神在祭」。由此可見,出雲大社自古便在日本人心中擁有一席之地。而此地,也因供奉掌管姻緣之神而名聞遐邇。通過長長的表参道(日文裡参道的音和產道的音相同,相對於神社內供奉的諸神是母親身體而言,前往參拜的人便如回歸母體般。参道的定義範圍因神社而異),來到出雲大社的正殿,放眼望去,最為特別的就是屋頂了,為何說它特別呢?因為有個看似兩把劍的東西交差置於屋頂。那個看起來像劍的東西,在其他神社也曾見過,但不曾有如出雲大社一般讓我如此印象深刻,它給人一種如西方中古的武士一手拿盾牌一手拿劍保衛自己的感覺,站在那偌大的建築物底下,才知道原來身為人類是多麼地渺小。










 
        「十八號颱風正準備登陸九州」,氣象報告如此說著。

        這一天,我們進入鳥取縣,準備前往鳥取的名所-鳥取砂丘。早上搭乘電車於鳥取市郊的一站下車,想說要一探湖山池的究竟,沒想到標示不清,池子遠遠地可以看到,卻怎樣也無法接近,眼看越繞越遠,索性放棄尋找回到車站,這一站緊臨著鳥取大學,當我們還想進去參觀時,列車剛好進站,我們一行人下到月台,沒想到月台上擠滿了一群女高中生,心想她們該不會跟我們坐同一班車要去鳥取吧!結果正如我所料,咱們全擠進列車裡了。看著她們有說有笑的我們,只覺得為什麼才大白天就成群結隊翹課,還來不及想,列車便一晃一晃地駛進山陰的大城-鳥取。出了站,按照慣例前去觀光服務處找尋可用資料,隨處看看,竟看到我們原先計劃在下午要搭乘的浦富海岸遊覽船停駛的消息,這讓我們當場傻眼,颱風已經要來了嗎?那我們接下來的旅程怎麼辦呢?







        馬上開個小組會議,會議的主題是「怎麼辦」,怎麼辦?來都來了,就衝吧!

        於是按照原先計劃,搭上巴士來到遠近馳名的鳥取砂丘。遠遠望去,感覺是一片橫亙在海邊的砂山,沒有什麼特別,但待走進之後,才越覺我們和砂丘比起來是多麼地渺小。這裡不收門票,提供全天然的砂子,要吃多少隨你吃到飽。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由於颱風逼近的緣故,今天的風特別特別大,站在砂丘上的我們,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因為只要一打開嘴巴,下一秒便是滿嘴黃砂。我們享受從每秒不知幾公尺的風速下吹至我們身上的狂砂,那一粒粒瘋瘋癲癲地細砂彷彿要鑽進體內一般地刺著我們,想來只有爽字可以形容當下的感受。爬到砂丘最頂端,左看右看,整條砂丘綿延海邊數公里,像座城牆擋住了海風,但卻不會被海風吹襲殆盡,在這裡,我們感受到了風吹砂的極至。只覺眼前的海彷彿就在腳邊,再走幾步便可踏觸海潮,卻不知我們站在一個再往前一步便有可能被大風吹落至砂丘崖下,直接享受海水的臨界點。其實平常若是風沒那麼大,想必是可以一步一步往下踩,輕鬆抵達海邊,不然一定會在這最高處設立警告標示的吧。享受完精彩的風吹砂,我們便下丘準備前往下個景點。走回一開始的入口處,一旁竟然有免費的公共洗腳池,可以讓滿身是砂的旅人們洗淨一身的不舒服,感動之餘也感嘆這回終於不用在投十塊錢之後,要在三十秒或是有限的水量之內快速地將砂子洗盡,真是太貼心了。

        回過神來,我們按照繼續衝的結論,往浦富遊覽船的渡船頭去了,雖然明知船已經不開但還是硬坐上巴士殺了過去,現在想想,還真是不明智之舉。我們抵達後,便在渡船頭的候船室內找到一家可以打打牙祭的小店,一行人點了自己想吃的東西之後,便坐下來看NHK的午間新聞。看著看著,竟看到一則跑馬燈上寫著「JR山陰本線午後全線停駛」的消息,這讓我們比得知遊覽船停開的訊息時更為錯愕驚訝加呆滯,因為我們等等的計劃便是搭乘山陰本線前往約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城崎溫泉,天啊!那我們接下來,可真的沒搞頭了!

        又是個緊急會議,我們四人的結論是坐巴士回到鳥取車站附近找一間可以棲身之飯店。但因為颱風的關係列車停駛的關係,有很多旅客一定和我們一樣會在鳥取住一晚,所以我們在觀光服務處探聽許久,才找到一家就位在車站旁的商務旅館,總算可以安心了。看著外頭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從小就習慣颱風天的我們知道,開始要進入暴風圈了。回飯店放了行李稍作休息後,我們一行人便出門買晚餐,只是沒想到,在房間透過窗戶感受不到風勢,竟在踏出飯店大門的那一剎那體會到了。咻咻咻,我快飛了!從小大人們就教育我們颱風天不可以外出,結果今天有幸可以跟全家人一同在颱風天裡出外覓食,實屬榮幸。這種風雨,我們也顧不了要吃些什麼有水準的東西,索性進了車站內的便利商店買起熟食零食泡麵啤酒等,回飯店時,走著走著竟然看到有路牌在飛,實在慶幸它不是往我們這裡飛來!我們一家人,便在那十八號颱風的攪局下,在計劃外的地點享受不一樣的餐點,並在原先不打算住宿的飯店裡渡過風雨交加的一夜。

        儘管旅程中因為十八號颱風那傢伙讓我們無法坐到遊覽船欣賞海岸奇景,那一晚也無法讓我們入住名聞遐邇,山陰第一名泉城崎溫泉,但我們因為颱風的搗亂而對於那次旅程有了更多的回憶。總會感覺,眾多的日本之旅中,正因為曾經有過的意外插曲,才會讓我們在回想起旅程時,有更深的印象,令我們回味無窮。有時,由於記憶久遠,甚至只記得那些曾經在旅途中和家人吵吵鬧鬧的片段,哪一餐特別好吃的料理,哪一幕有生以來不曾見過的美麗的精彩的情景,當然,有可能會是哪一個曾經在火車上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位不起眼的旅人。我想,自由行中的「變化」,是最猜不透最難預料的一項上天安排之行程,但那也正是是旅行中最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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