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一群人頂著刺骨的東北季風,在溫度被凍結在攝氏7度的海邊球場,強老大縮著身體,老覺得手臂的柔軟度伸展不開;北海球場第十洞(註:高爾夫球場有18洞,通常打的順序有兩種,OUT是從第一洞開始,IN是從第十洞開始打到NO18, 再返回NO.1打1-9洞)就是很有名的逆風長洞,讓打球的人在還沒暖身狀況下,就立刻接受嚴厲的挑戰,強老大特別喜歡打這一洞,這與他犀利的投資原則很吻合:「還沒準備好、別急的上場」。

       桿弟數著球桿:「強先生你有10根鐵桿3根木桿1支推桿…….陳董你有…..」,陳董回應著:「別囉唆!快開球啦!」、「強仔…今天要抓什麼」(註:抓就是球場上小賭的慣用語)、「陳董你一定要讓我幾桿。」陳董的球齡與強老大相當,兩個人的差點(註:簡單的說就是平均桿數扣掉72桿的意思,差點越低代表球技越好)也是旗鼓相當,又住在附近自然會成為很麻吉的球友;陳董握著他那支Homma四顆星的開球球桿(Driver),站在第十洞的發球台,試揮了幾下,噹得一聲,「OB出界」,陳董不信邪的又重發了幾球,竟然全部是OB。

       強老大邊試揮邊問陳董:「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昨天沒睡飽?」

       陳董懊惱的說:「反正我今天輸定了,昨天在新竹的倉庫折騰一晚,你知不知道我有轉投資一家國華科技。」

      強老大笑笑說:「打壞不要找理由,國華科技怎麼樣了。」強老大天生的業務嗅覺聞出一點不尋常的蛛絲馬跡。

      陳董終於把球開到球道中央:「呼!終於打到球,那家公司狀況很差,我的資金通通卡在那裡面動彈不得。」

       強老大笑著回答:「喂!我只不過是一個上班族,你不會是想向我週轉吧!陳大老闆!」

      陳董跳上球車說:「桿弟不用幫我找球了!」接著又說: 
     「那家公司簡直是燙手山芋,我一直想脫手,可是找上那家蘭海科技來談,對方給我開每股9塊,好狠毒!我們的股價現在至少還維持在20元上下呢!」。

       強老大抽起球道木桿下了球車,擺好姿勢將球擊出,桿弟們大叫:「耐蘇!」

       強老大摸著帽沿致意後問道:「陳董!每股20塊錢的股價是你在硬撐的吧!蘭海公司又不是傻瓜更不是慈善事業,你想辦法自行在市場脫手吧!現在這個局勢,股市恐怕還要再走跌個大半年以上。」強老大故意點出陳董的痛處。

        陳董無奈的說:「我也很想在市場拋售,可是散戶好像全死光的樣子,以前我只要透過記者在報紙放個好消息,就會吸引到一堆散戶搶進,沒想到一場股災後,散戶的錢像似乎都蒸發掉了,我賣力的放利多,卻都沒辦法吸引到跟單買進的投資人。」說著說著,陳董又打了一顆OB。

       強老大站在果嶺上將一顆20呎的長推桿一推進洞:「哈!第一洞就抓個birdy;陳董,即使散戶都死光了,還有一堆法人阿!你怎麼沒有想到法人的資金呢?」

       陳董從果嶺抓起球後說:「別算桿數了,這洞就計十桿好了,法人才不會被這些誇張的利多欺騙,現在法人精明得很!」

        強老大與陳董走向第十一洞後,強老大說:「今天假日打球的組還真多,前面塞車動彈不得,我們只好抽根煙慢慢聊天;大部分法人是沒那麼笨,不過有少部分的法人很貪ㄡ!」

       陳董接過強老大遞過來的煙後問:「此話怎說呢?願聞其詳!」

        強老大跟著點燃了香煙後回答:「據說有些法人的操盤人喜歡跟上市公司的老闆交朋友,他們也喜歡共同參與公司的經營,美其名為核心持股(core holdings),你也知道,參與經營會冒風險,所以他們會觀察經營者的誠意與誠信,美其名為第一線走訪,至於誠意該如何去展現,這就沒有一般公定標準,沒有人會把這些誠意的內容說出來,反正交交朋友皆大歡喜,你解套他發財,買賣不成仁義也在,成交以後你情我願,大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陳董拿球帶拿出一盒新球說:「我當然聽得懂你說的意思,只不過大家互不信任更不熟識,如何展現交朋友的誠意與互相交心呢?」

       強老大看著陳董的新球說:「你這個球是職業選手專用的,一條要賣好幾百塊:只要有市場就有仲介商、廣告商甚至中盤商的存在,這種生態放諸四海各行各業皆準用,你只要找對這些人的門路,自然就容易將生意作的事半功倍;就全看陳董你自己心中的那把算盤了。」

      陳董一聽心情忽然完全愉悅起來,站上發球台猛力一揮,只見那小白球飛得又直又遠,陳董高興的說:
    「實力恢復了,這球至少開了280碼(註:一般非職業選手開球平均僅為220-230碼),哈哈!強仔你是仲介商嗎?」

        強老大顧作神秘狀的說:「我只會幫人介紹好朋友,其他我一介不取,今天這場球算你的就好了!」

       陳董第二桿的位置距離果嶺105碼,果嶺四周佈滿了沙坑,球與果嶺間有幾顆相思樹橫在中間,陳董抽出了挖起桿,準備好要appoach on ,只見陳董略為將桿面打開後順勢砍擊,小白球呈現小右曲的高拋球,落在果嶺後彈跳個兩三下應聲進洞,陳董高興的高喊:「eagle!老鷹」(註:低於標準桿兩桿叫做老鷹。)

       陳董作拉弓狀的與強老大擊掌慶賀:「今天真是Lucky day!只是令我納悶的是最近掏空案一件一件的爆發,這些好朋友怎麼可能在風聲鶴唳的情況下去作一些動作呢?」

       強老大說:「這些法人操盤人現在的心態是:能撈趕快撈,慢了就沒機會了,陳董!我也來打個老鷹試試看。」

       強老大帶著愉悅的心情開車回家,經過野柳的海邊,雖然是颱風即將來的前夕,依舊有許多假日的遊客來參加金山鄉公所舉辦的「風箏祭」,金山萬里一帶的冬天是屬於又濕又冷的典型東北季風氣候,往往一到冬天除了泡溫泉的遊客外,來此觀光的人潮幾乎比夏天銳減九成,所以當地的政府才會挖空心思的舉辦風箏祭典,趁強勁的東北季風刮起時,順便可以為當地商家帶動一些觀光利益。強老大將車停下來,打開窗戶吹著海風,望著海邊放風箏的小孩;放風箏除了要等待起風以外,還需要不斷的奔跑才能將偌大的風箏帶到風頭順勢飄向天空,而手上握著一捆細細的尼龍線,一有閃失就可能從手中滑開或與別的風箏糾纏在一起;

        強老大心中浮出了復仇的快感,buda桑、添總、農副總這些人有如天上的風箏,那條尼龍線就繫在自己手上,一個一個的拋開就會使這些風箏消失的無影無蹤;強老大回想小時後父親帶他放風箏時,他總喜歡當風箏飛到最高時將手掙脫,也每次都會被父親罵的半死;強老大看的十分入神,忽然看到一個類似雷風塔狀的風箏往他車上失速墬落,強老大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感覺油然升起。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了躺在車中睡著的強老大,「強仔!你幾點回家?」原來是強嫂打的電話。

         強老大笑著說:「哇!老婆什麼時候妳開始查勤了,我今天可是和社區的陳董去北海打球ㄡ,剛剛很累停在路邊睡一下而已。」。

        強嫂急促的說:「你們公司的添常董打來家裡很多趟,可能是你正在打球以致聯絡不到你,聽他的口氣好像有很急的急事找你,他還說他等一下會來我們家巷口的咖啡廳等你,他還交代無論如何會等下去。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強老大隨即發動引擎後繼續上路地說:「沒事啦!他扯到一些弊案,而證據在我手中,想找我談一談而已,你有告訴他家裡的地址嗎!」

        強嫂:「我沒說,但是從他的口氣中聽得出好像知道。」

        強老大思索著自己三個月前才搬家,公司資料中也沒有更新,而同事們也完全沒人曉得,即便連秘書vivian都還不知道這回事,添總的消息管道怎麼這麼靈通,強老大越想越覺得可怕的喘不過氣來,恐懼感立即浮現在心中;添總到底是友是敵?為何今天夏三蘭並沒有登出大博科技的新聞?大博科技淨值已經跌到票面以下,因此不能融資融券,夏大記者沒有先壓住新聞的必要性,是什麼力量讓記者可以忍住獨家的誘惑呢?

        強老大忐忑不安的來到家裡巷口的咖啡廳,只見角落的一桌坐著添總與夏三蘭記者;添總身穿休閒polo衫的打扮,仍舊是那股銳利的眼神望著強老大,強老大看著夏三蘭後面帶微笑的坐了下來,夏三蘭立刻說:
       「強協理今天去打球,怎麼不約添總一起打呢?」

        強老大點了一杯牙買加藍山咖啡後回答:「我不習慣找自己的老闆打球,萬一打得太好,怕讓你誤會我是否整天在打球而沒專心上班!」

        夏三蘭笑著說:「說的也是,這樣的球敘就有點像政治小白球,一點趣味都沒有。」

       強老大急迫的問:「添總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情?電話裡頭交代一聲就可以了,何必親自找上門來呢!」

        夏三蘭拿出一堆資料說:「昨晚有個神秘客傳真了一些秘密給我,我一看非同小可,所以今天才去找添總求證,剛好我們就約在附近,於是我就請添總把你約出來。」

        強老大看著咖啡廳的門口停了一台黑頭S320賓士車,車旁有兩位理著平頭的年輕人神情緊張的來回踱步;強老大說:「什麼資料如此著急非得要找我與添總求證呢?」

        添總終於開口:「這位神秘人士似乎是友非敵,把我的一些個人資料臨時抽掉,我恐怕要對這位神秘人士重新評估一番。」

       強老大倒抽一口冷空氣後說:「添總你說明白一點,我完全聽不懂呢!」

        添總嘆了一口氣說:「大博科技這個案子牽扯到的人太多了,這個時候若爆發,大家恐怕要一起遭殃,如果那位神秘人士只是想對這個案子的一些小腳色:如跑龍套的農老大進行報復,根本不用大費周章,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得到應有的制裁,也可以讓那位神秘人士心裡頭比較舒暢。」

        強老大也順著添總的語氣問:「那整件事情有什麼可以幫的上忙的地方嗎?」

        添總嘆了一口氣後說:「你知道現在已經政黨輪替了,那個金融控股法沒多久就要通過了,大安證券遲早會與母公司合組金控,公司虧欠你這麼多,未來當金控成立以後還是要請你多幫忙。」

       強老大面無表情的回答:「報告添總,我強某某胸無大志,只希望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窩在券商裡賺點小錢養家糊口,至於什麼職務,那對我而言也不太重要了!」

        夏三蘭接著問:「強老大,我們報社附屬的一本雙周刊,想要有一個固定投資專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寫,你不用擔心沒時間寫,我們會幫你找槍手,你只要出出名字就可以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一大堆人搶著要寫呢,還有人捧著錢給我們報社,希望我們給他專欄去作置入性行銷。」

        強老大苦笑的搖頭婉拒說:「沒興趣!報告添總,人與人的信任感是很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我想那位神秘朋友的想法也是如此吧!」

        添總笑著說:「我猜銀行那邊的農老大在一周內會請辭,Buda桑副董也會被踢出董事會,他的案子會很快地被速審速決,而你被誣告案有人會出來負責,你的職位下周就會恢復,Hulan副總下周我就把他攆走!」

        強老大淡淡的說:「Hulan副總是個難得的人材,與投顧的大師可說是我們集團的一對寶,添總你就不用拿他開刀給神秘朋友看了。」

       添總皺著眉頭說:「強老大!你不要把他們玩得太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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